苏闻青的房间在二楼,陈默一步一步扶着她上了楼梯。
房间门打开,苏闻青倚在门框,头朝内示意:“进去做做?”
门开的很大,整个套间都暴露在眼前。
“我还有些事。”陈默停在走廊,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越过门框。
“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他补充道。
嘁。
苏闻青的嘴角耸落起来。
肩部向后抖动,手臂一扬,那件厚重的深色大衣落就从她身上滑落,然后抛给陈默。
“谢了,到家给我发微信。”
大门关上,苏闻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玻璃窗上瞥见陈默下楼梯的身影。
她捏着水杯走向阳台,靠在栏杆上看他。
阳台下,道路一侧,大衣整齐地落在陈默的手臂。
挺拔的背影在漆黑的夜色里如一粒飞白的墨痕,沿途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由深至浅,迤逦在尽头。
凉白开入喉,苏闻青眉毛一挑。
他说他是老师。
被小朋友折磨的幼师,或是被升学率磋磨的中学教师,难得头发这么浓密。
剩下的凉白开被她浇在花盆里。
苏闻青轻哼片头曲,目光从那粒影子上移开,然后抬头,重又看向天上的月亮。
不管是什么,总之他人还不错。
各种意义上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苏闻青被陈默的微信提示音吵醒。她下楼,在前台处找到包裹。
一本专业书,两本手记。
专业书内用荧光笔圈了重点,空白处用红笔详细写明了注释。另两本也一样,黑色的字迹笔锋苍劲,布满整个页面。
3月的天,杭城又开始下雨,雨水打在玻璃窗户上,与敲门声融为一体。
徐瑶提着行李敲响了苏闻青的房门,屋内脚步声渐进。
啪嗒,屋门打开,见到苏闻青,徐瑶错愕地捂住了嘴。
“闻闻姐,你准备明天退圈吗?”
苏闻青面色苍白,乌青遍布眼周,带有红血丝的眼球让她看起来异常憔悴。
“你不懂,我是在回味学生年代,背书让我年轻了10岁。”
徐瑶是苏闻青的助理,出道第二年就跟着她。两人年纪相仿,又有共同话题,因此相处起来并没有隔阂。
苏闻青对待手底下人一向大方,工资是业内平均的5倍不止,身边的徐瑶更甚,即便只是助理,年薪依旧高达百万。
两个人把行李拖进房间后,苏闻青回到椅子上,用花露水喷了额头和太阳穴,一股刺激的寒意顿时遍布全身,残存的睡意退却,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
“还是年纪大了,不比二十出头。三天睡了九小时,身子就有些吃不消。”
离面试还有4天不到,她还有一半的知识点没背下。
中间陈默也发消息劝慰她。
导演到底也是外行,随口一句提问,大致也离不开八大官窑,再具体些也不过是各窑口的代表器物。
他不会考汝窑天青釉碗底的甲乙丙,也不会考晚清的龙纹形态特征并让你分析其没落的原因。
电话那头,陈默笃定的语气令人安心。
可苏闻青不敢赌。
她撒谎获得的便利,必须要靠后天的拼命来弥补,她要背下所有知识点来圆谎。
为上综艺撒了谎,如果被当面识破,她不敢想象即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更别说她唯一一部女主剧还压在平台那里,迟迟没有消息。
演艺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很快,这次机会是海面上的浮木,稍有松懈就会沉入海底。她曾无数次梦见海城的霓虹独为她一人闪烁,摩天大厦的灯面构成苏闻青的名字。
这个梦伴随了她整整六年。
陈默是第二天赶回南城的。
八点的早课,他步履飞快,穿梭在校园内引起阵阵注视。
“历史学院的考古学教授,陈默,今年刚上任。”男生朝身边的朋友点点头。
“我知道他,”高个子的男生说,“今年才28岁,我舍友今天上他的早八,据说教学方式很有一套,过不了几年就能转正。”
“可惜,天坑专业。”不知在哪冒出一个女生。
“展开说说。”两个男生齐齐看向女生。
女生慢悠悠地说:“他手上带了俩研究生,女生我见过,叫宋欢,长得很漂亮,”提及宋欢,女生语气有些不忍。
“晚上八点多还在教室赶报告,我跟她聊了会儿,她说他们专业没多少拨款,他们教授为了课题,把房子的首付都投进去了。”
男生听完一阵唏嘘:
“可惜,帅是第一生产力,他要不走这条路,当个网红演员什么的,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陈默在上课前两分钟赶到教室门口。
他走进教室,用手把盖住眼睫的头发向后拢,转身在黑板上写出五个大字:
龙泉窑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