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旧案何日昭雪,戌时春满楼见。’
易殊面无表情地将字条收入袖中,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酒楼,牌匾是汴京有名的书法大家所题,‘春满楼’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气势恢宏。
与喜连枝做到贫富皆宜,主打客源广泛的策略不同。春满楼只为上流人士服务,来客非富即贵,但就凭这一点,还真让它稳固在达官贵人心中的地位,毕竟光是站在门口,就已经高人一等了。
但这种惹眼的地方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比如易殊就不喜欢,凭他个人的口味而言,还是喜连枝更胜一筹。
他压低帷帽的帽檐,正思索如何从并未严明的字里行间参透出会面的具体地点。
“客官,客官?”几声讨好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易殊闻言向柜台望去。见发出声音中年男子放下算盘珠子,看穿着打扮,估计就是这家店的掌柜了。
“客官久等了,请随我来。”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挪动着有些肥胖的身子凑到了易殊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易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侧过身道:“掌柜知道我要去哪儿?”声音带着笑,但并没有掩盖语气中的防备。
陈掌柜似乎没察觉出他的疏远,依旧笑着道:“等候您半个月了。贵客吩咐过了,进门明确但在堂中迟疑不决,风姿卓越者,便是座上宾。”更何况来这里的其他客人没有不清楚该何去何从的,兀自站着的惟有他一人。
“那便有劳你带路了。”易殊心下了然,设宴者下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目的估计是让他恼怒,但他偏不如愿。
他不动声色地往对面二楼一瞥,捕捉到几点消失的残影,随之减弱的还有身上的不适感。
从进门,不,易殊眼神一暗,从尚且离春满楼五十步的地方,前前后后多了无数令人生厌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像是在林间走夜路时阴影中蓄势待发的豺狼。
易殊在帷帽下轻轻扬了扬下巴,收回目光,神色无异地跟在掌柜身后上了楼。
既是一流的酒楼,用料必然金贵,连走廊都散出上好木料的清香。
雅间隔音效果很不错,他们走在廊上,听不见里面传出来的任何声音。
越往深处走,灯火愈发暗了,周围不像有其他客人的样子。
陈掌柜亲自从墙上取下一盏明亮的灯,又一言不发地转了两个弯,才走到回廊的最后一间雅间前停下。
除了位置偏了些,从外面看与其他房间并无异处。
掌柜的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地上,神色恭敬地敲了敲门,低声道:“大人,客人来了。”
门咔塔一声被打开,陈掌柜低头没往里面看,转身冲易殊点了点头,便拎起灯笼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肥胖的身子灵巧地转了个弯,连同烛火的光消失不见。
易殊抬起帽檐,里面除了一支残烛发出幽幽荧光以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易殊神色未变,抬脚走了进去。
两只脚刚落地,那门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自己合上了,带过的风将那本就奄奄一息的蜡烛扑地吹灭了。
整个人霎时置身一片黑暗之中,易殊冷笑一声,凭着方才记忆走到烛台的位置。
袖中还有前几日未用过的火折子,他对着管口轻轻一吹,‘唰——’火光照亮了半壁,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掠过残烛,那灭了的烛终于死而复生。
荧荧闪烁的火光中,易殊抬眸,对上一双冷漠的双眼。定睛一看,那人距离他不过半步,面上覆以黑巾掩住口鼻,刻意压低了呼吸声。
眸光一转,华贵的屏风后面也候着几个看不清脸的黑衣人,入门之处同样站着人,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他们关的门。
这么多人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蜡烛熄灭,又无动于衷地等着他摸黑点亮烛火。
“装神弄鬼。”易殊冷言相讥,这种把戏他小时候都嫌幼稚。
距他最近的神情漠然的年轻人似乎是这群人的主心骨,听到他的嘲讽,神色未变,淡淡地道:“客人请坐,我家主人尚且未到。”
“你家主人设宴,居然让客人久等?”易殊眸光如水,借着烛火明目张胆地扫过屋内的陈设,并没有客气,自顾自地坐下,拿起桌案上精美的茶具。
为首的年轻人估计是喜欢暗处或者是有什么眼疾,当然这是易殊的推测,不然很难解释他为什么闭目养神装听不见。
见他如此,易殊没再说什么。按照那掌柜的话,他的推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