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吃!滚!”
“啪嗒”两声,一只崭新的瓷碗又被摔得粉碎。
浦弦叹了口气,只得默默蹲下身收拾碎片。这是他这段日子里买回的第二十七只碗,同时也他这段日子里收拾的第二十七只碎碗。
他知道,他家主子原先不是怎么暴力的人,一切都源于那一天——一位莫名其妙的算命先生突然出现,喂给了池子磬一颗带了血的百相果。
百相果乃是神果,但事到如今他们才知晓,带了血的百相果可不是只有益处了。池子磬在那天夜晚之后突然变得暴躁易怒,任谁前来方才说两句话,就能挑起一头火气。起初浦弦还当他是因为宁微顾和安评章的事情而受了刺激,可时间一长似乎也不得不接受了新的现实——或许池子磬就是因为被蛊惑着吞食了危险的百相果而遭至的性情大变。
“你去吧,我来收拾这儿。”突然推门进入了一位女人,她看着年纪不大,但似乎是因为后背的骨头弯了而不得不弯着腰走路,因此显得整个人有些老态龙钟。“最近天干物燥,望儿只是身体上有些不舒服,他小时候一向如此,你就不用过多担心了。”
“尧妈妈,没事的,我来就好,当心划破您的手。”浦弦对这女人十分恭敬,赶在对方伸手之前就挪动身体挡下了她的动作。“您也累一天了,接下来我来照顾少爷吧。”
被唤作尧妈妈的女人摇了摇头,她不再企图收拾了,可也没有就此听话离开,而是站在浦弦身后看着他将碎碗收拾干净。此人单名一个尧字,不知姓,乃是池子磬从小伴着长大的奶娘。池子磬的生父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一切关照都被托付给了这位尧妈妈,因此池子磬自记事之后心里就只有她一人,也是将她像是生母那般恭敬对待。而池子磬收留浦弦时,也都多亏了这位尧妈妈多加关照。对于浦弦而言,她也如同是自己的母亲。
“我来吧,我来吧。”浦弦刚站起身,尧妈妈就捡过了他手上的碎片,等待已久还是将这堆垃圾收在了自己的手上。“你去忙你的,我会照顾他的。”
浦弦不敌她的热情,可事实上他也有点犯了难,这池子磬现在可谓是油盐不进,只要他一开口,保准就是挨一顿痛骂,即便他再低头卑微也抵不过一浪一浪打来的失落,因此出了这门便突然涌上一阵郁闷,以下山采买东西为由暂时离开了故园村。
可谁料等他再回到故园村,却不得不直面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尧妈妈!尧妈妈!”浦弦双手提了个满满当当,他站在屋门口喊叫道,“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买回来了,你看放哪间屋子好啊?”
大门紧闭,而尧妈妈罕见地没有出来迎接。
这可是头一次,要知道尧妈妈从来没有无视过孩子们的请求。浦弦不知为何心里有丝忐忑,他赶紧将手上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一边喊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就跑去开门。
“尧妈妈,尧......”
他喊不出来了。
一开门,门就被地上的东西给卡住了,浦弦用着蛮力往前推了推,那门就把地上的东西也给往前推了推。等到能从门缝中窥视屋内的样子,那地上阻碍开门的玩意儿也就看得见了,那不是什么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小玩意儿,那横躺着的是一个人,这个人竟还是尧妈妈的打扮?!
浦弦一脚将门踢得稀烂,他跨门而入又朝着那人脑袋位置一看,竟果真长着尧妈妈的脸。心中一沉,浦弦急忙去叹尧妈妈的鼻息,可手底下没感受到任何的呼吸,就连伸手触碰对方的躯体,也未感受到任何的温度。
尧妈妈已经死了,而且似乎已经死了有好一会儿了。
浦弦一下愣住了,他呆呆跪在尸体旁,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家中怎就会多出一具尸体来?!莫非是那群人寻仇寻到了故园村,特意挑在他不在的时候为非作歹的吗?
可他们怎么忍心对少爷的奶娘出手?!
浦弦想到这处才琢磨过来,若是有人要杀尧妈妈,少爷哪可能会让他活着回去?然而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他扭头一看,他家少爷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打着呼噜呼呼大睡。
他方才太过着急,竟是忽视了这呼噜声。尧妈妈已死,可少爷却浑然不知,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浦弦带着些怒意企图要将池子磬晃醒,可后者居然深陷梦境,任凭浦弦叫喊推拉,竟是连呼噜的声音都没能小下去!
浦弦坐在地上心力憔悴,他放弃了池子磬,转而开始搬起尧妈妈的身子。人身已去,还是早日入土为安,他们从小就在故园村长大,那么尧妈妈理应也是要葬在此处的。
这一想,浦弦就想到了门外那棵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