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课后去训练体能,幸村提着生鲜七点多回到家,八神已经做好晚饭。
“回来了。”
“嗯。”幸村把食材放进冰箱。八神在他身后,有些沉默。
晚饭后的闲聊,幸村委婉地和八神提出想见见藤原。
“怎么了?”八神不像真田,他很敏锐,“发生了什么事?”
幸村不想把八神牵扯进来。而某种意义上,这很难。他不像立海网球部的部员那么敬畏幸村,幸村不想说就可以略过,只需要服从就行。
“和一个三年级前辈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不是这样的吧?”
幸村气势虚了下去,八神的语气和之前为他治疗的八神医生——就是他哥,有那么一瞬间重合。
幸村一时间没底气说谎,道出实情。
“……谁都知道运动员的弱点,他这么说。就是这样。”
与他对视的眼神变得可怖,但很快转向别的地方。
房间里静了大约两分钟。
“你打算怎么和藤原前辈说?”
“如实说,他还做了别的事情。”
“有证据吗?”
“……当事人,还有同班同学。”
“这很难证明什么。”八神低低地说,“没法让他离开。”
幸村一愣,认真道:“八神,我只是想找藤原前辈解决事情,并没有到要退学的程度吧?”
“有些人做事是不看后果的。”八神看向幸村,“你不能拿自己去赌他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幸村看着八神,那双黝黑的瞳孔里仿佛涌动着一些幽暗的东西。他感觉到八神在着急地为他害怕一些或许他都没想到的糟糕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好像从来没遇到过的感觉。过去幸村总是能很好的掌控和安排一切。不过现在,江田并不受他控制,正因为如此,幸村才感到一丝丝的紧迫和…惶恐。的确,他不知道江田会做什么。
“……就算理性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不适合青神,青神也无法容忍他。早晚会出事的,不是他,就是他伤害的人。”
“这件事我会解决。”八神异常坚决。
第二天金曜日,八神等着幸村一起吃饭、出门,看到天海来一起练习才自己离开。
“他好像很紧张你。”天海松了口气,“挺好的。”
今天上午一直都是选修课,不回教室,所以幸村没碰见江田,但也没看到八神。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不安,心里总是坠着什么。就像他还未康复时徘徊在脑海里的想法——让真田去带领网球部卫冕第三年的关东优胜和全国优胜。
中午天海来找他吃饭,两个人找八神许久,最后才被眼熟的A班学生叫去医务室——八神被江田打了。
幸村喉咙里顶着一口气跑到医务室,护士正在给八神嘴角上药。看到幸村,八神还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隐隐的一种得逞的笑。
几乎前后脚,排球部的藤原和福山也来了,幸村认识他们俩。
医务室一下子挤满了人,再后来的排球部其他人只能待在门外探头探脑。
“没事吧?”藤原紧张地问八神,语气急切。
八神摇摇头。藤原松了口气,看向从一开始就神情凝重,但安静如鸡的江田,又看到了在另一侧面色发冷的幸村。
福山和天海都被了请出去,身后的门关上。
“怎么回事?”
“幸村被江田桑威胁了,所以我找江田桑讲道理。”八神解释道。
“威胁?”藤原记下,转向江田,“你为什么打八神?”
江田指着八神的方向,却面朝藤原,“他威胁我!”
……
“呵。”连旁边的医生都不信。
“所以你就动手?”藤原声音还是温柔的,眼神却很犀利。
江田猛地死死盯住八神,胸膛剧烈起伏。幸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的忌惮,和隐隐的畏惧。
【作为运动员的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种心情。所以请前辈好好的,不要动手,不然我看到的话,我也会忍不住动手,把你的筋一根根挑断,然后顺着关节划开,从软骨组织缝隙处切断……我尽量不碰到静动脉,出血量不多,但还是会很恶心。】
江田到底没说出来,就像在老师面前指控他的女生,说不出比“他说想上我”更露骨、细致的描绘。
他突然佛了,不再做任何辩解,他不想在这所学校待下去,谁知道还存在什么样的疯批。
客观上,他也待不下去了。他动手了,动的还是A班学生。
打人的事情就这样了结,藤原带幸村到隔间私聊。
“很久不见了,藤原桑。”
“很久不见,幸村君。”藤原的眼睛里有幸村看不懂的复杂,“我知道你,带领队伍初中三年没有败过一次,获得了全国三连霸的队长。”
“我知道你。”
幸村不知道自己给几面之缘的藤原印象这么深,而谈话十分融洽。一无所知的藤原了解情况后,告诉幸村自己会妥善解决。
“八神的做法‘过快’了,但……”藤原轻轻叹了口气,“和他二传的风格很像。以最稳最无风险的方式达到目的。”江田必然要离开青神了,而且不会再对幸村构成威胁。
“很抱歉,幸村君。青神给了你这么糟糕的印象。”藤原鞠躬。
幸村连忙回礼,“不,再如何也不应该是藤原前辈承担这份责任吧。”
“呵呵。”藤原笑了,“谢谢,虽然确实如此。但受人追捧却是要被担负起这些责任的。”
“……”幸村无言,又向藤原微微鞠了一躬。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幸村根本没有心情训练。他去阳台给三株小家伙浇水,排遣自己的心情。直到太阳落下,霓虹灯满街。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八神的声音。他放下包,拉开厨房隔断,像任意一天那样准备做晚餐。
幸村从阳台进屋,走到厨房门口,倚着墙。
“伤口疼吗?”
“不疼…还好。”
幸村很难解释他现在的心情。他好像在恼怒自己没有能力解决江田,让八神受伤,又似乎有些抵触这种…事情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觉——八神夺走了他的掌控权。
非常无缘由的懊恼,幸村清除不掉它。
“你……”幸村无法婉转,干脆直截了当,“八神,你为什么总是用损害自己的方式来帮我?”
八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最优解,而且我不觉得被伤害。”
“但是我会愧疚,我会难过。”幸村的语气虽然还是平的,声音却越来越高,“我整个初中都没帮到你什么,是你一直在帮我,在我困难的时候冒出来,帮我解决问题。我好像…亏欠你很多。”幸村很不习惯索取,他习惯的是付出。
八神用抹布擦手,转身面对幸村,“难道我连帮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从八岁认识你和由美,跟你们出去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我一直记得,你可能不记得了,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我想对在我心里那么重要的人付出些什么,这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等价交换的,难道你连这样的权力都不愿意给我吗?”
幸村试图把事情讲得明白,“但是今天这件事,明明是因我而起,你要处理,完全不跟我说,一个人去面对,然后受伤。我被置于何地?我是需要被呵护的花朵吗?经不起一点风浪?”
“……”八神低下头,沉默了。
一堆没切好的菜摆在案板上,天全黑了,他们还饿着肚子。
幸村呼出一口气,仰头自嘲,“我们怎么吵起来了?”
他走过去,抱住八神,轻轻地说:“是我在无理取闹。抱歉。”
八神好像放松了,靠着幸村的分量变重。
“我确实威胁他了……感觉,自己很恶心。”那个时候,心里锁住的恶魔像水里勾住的淤泥一样被连根拽起。
“很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以后都会发生。朋友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幸村,你可以找我帮忙,也可以找天海前辈,我也会找藤原前辈、立花前辈。就是因为能够互帮互助,人才成为了‘人’啊。”
“……好。”幸村轻笑,“以后都找你帮忙。”
那天晚上,幸村想起了一些事情。很美好的童年回忆,由美拉着八神跑进洋娃娃堆,他笑着跟在后面,挑了一款好看的书皮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