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海看了看通向二楼的扶梯,转身问,“那个,什么…我的比赛…你看了?”
“看了。”幸村认真回答,“全程都看了。”
“哦……”天海垂头,没有几秒,便用手去抹快滴落的泪水。
“蓝。”幸村抱住他,天海用力回抱,彻底哭出了声。
“呜……呜……”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幸村能明白,因为他也受过。他只能在这里流眼泪,不算玻璃心。
哭了一阵,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天海被幸村推去浴室,他的肩膀和小腿都被淋湿了。
幸村等在客厅,减小了动画的音量。浴室里的花洒出水,淹没了其他。
“咚!”
浴室的墙被敲了一下。
“啊啊!——”不仅仅委屈被宣泄,还有愤怒。好像在控诉前一天的恶意,为什么要针对他。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保持着友善的态度面对所有人,他希望呈现一场精彩的球赛,他是如此热爱着网球。
为什么!
瓷砖又被敲了两下。
“啊啊啊啊啊——”
幸村擦了擦眼角,沉默不语。
天海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看到电视里的杰瑞,还笑了,“回顾童年?”
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于是幸村也挪开茶几,坐在地毯上。
“要吃点什么吗?”
“有零食吗?”
有的,跟丸井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面包、巧克力棒什么的都还有。
“饮料有不?”
幸村又去拿了瓶乌龙茶,天海瘪嘴,“好吧。”
电视里汤姆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吃瘪——好吧,看过无数遍了,都知道套路。
天海后脑勺枕着右手,嚼着巧克力。
“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看动画片。”他感慨,“老哥总觉得幼稚。”
幸村才想到这件事,“你和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没事,我给我哥发信息了。”天海不以为意。
……
屋子里又只剩下动画的声音。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天海像在解释,“主要是那一周全在折腾我。”
“我做了四次兴奋剂检查,那边通知我早上七点,我就睡不好。然后第二轮因为下雨拖到很晚,等到十点多,第三轮也是晚上,结果半决赛第二天上午就开始了。”
“……”
天海撕开一袋巧克力棒。
“我家里还算有钱吧,只是跟富圈别的少爷玩不到一块儿去。爱好比较偏。”
“反正…虽然有时候练球孤单了点,基本没受过什么委屈。”
幸村低头,指尖旋转着乌龙茶的瓶身。
“我知道职业圈竞争很激烈,呆了这么几年都明白的。但是我不知道……”天海的视线逐渐向上漂移,“我不知道一个参赛选手,也能像上刑场的犯人一样,鄙夷、咒骂,被斩杀后才开心地拍手称快。”
“我是什么!”
“我算什么东西!”
……
“感觉……也就这样了。”天海躺倒,“不争气呀,输场又输人。”
他的尊严在同一时刻,被狠狠地踩了两次。
这不会是职网的个例。
……
猫和老鼠还有很久才会放完。
“我给你收拾好了房间,202。”
“我就在这儿睡。”
“……容易着凉。”
“…我要看动画片。”
幸村不硬劝,另找了条毯子先给天海盖上。
“我没事了,你快去睡觉。”
幸村蹲下,给天海裹紧,“至少上沙发吧?”
“嗯。”天海半眯着眼轻哼。
屋外的雨一直下到清晨,才转为淅淅沥沥的雨点。
早餐只有几个烧麦,主要是幸村实在没有厨房天赋,蒸一蒸得了。
天海还是乖乖睡上沙发,电视里的动画片一直在循环播放。
“几点睡的?”
“不知道,应该不晚。”天海不断地打哈欠。
幸村忍不住给他压鸡窝头,失败若干次,遂放弃。
天海看了眼智能表,嘟囔:“来太早了。”
“谁?”
“我哥。”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我还想逛逛大房子呢……”天海嘀嘀咕咕,门外已经响起了喇叭。
行吧,只能走了。
幸村送他到门口,天海转身道别,忽然认真了神情,“精市,我打算退役。”
“……”幸村默然,随即回道,“你不会也突然换手机号吧?”
“哈哈,这个不会的。”天海笑了。
屋外,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站在干净到发光的轿车旁,戴着眼镜,神情一丝不苟。
“哥。”天海朝他走去,青年与天海拥抱,像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背。
天海坐进副驾,青年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后,打开驾驶座的门。
轿车轻快地驶走了。
隔了几天,网上不起眼的一则通告击碎了幸村的侥幸心。
职业选手天海蓝宣布退役,最高世界排名定格在NO.225。
幸村蒙住脸,良久才克制不住哽咽。
从第一次U17集训和世界杯,他踏出真正体验世界的第一步,无论天海还是诺亚,都是他从心底认可的,知心的伙伴。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在职网各自前进,无论是发牢骚还是传授经验,都像在默契地相互陪伴。
结果一看,走在前面的人消失了,转过头,后面的人也不再见到。
他成了真正的独行者。不会再有,他也不可能再去向任何“同行”倾诉自己的心情。
……
罢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只是以前运气太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