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挂下红绸,窗棂之外囍字挂满,还有些衣着体面的村民来帮着铺开席面。
阿婆正在门外晃神,安铃自侧廊而来,婚服红艳如火,发上簪花布满,流苏垂落,宝石折出的光彩晃眼,额前画出复杂花钿,妆容精贵。
一身衣衫可见厚重,安铃却未受限,提着衣裙大步而来,依旧如小女儿一般挽起阿婆的手臂。
“娘,别愣着了,快宾客都到前厅了,等您上座呢!您外婿啊马上要来成亲了。”
“成亲?是外婿?”阿婆还没反应过来,不免惊呼,把着安铃问:“他人怎么样啊?你们感情好不好?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安铃眨巴眼,怪异道:“娘,你可别是糊涂了,这人可是你给我挑的呢,说他一表人才,勤奋能干,一定是个好外婿,撮合我们这么久,怎么大婚之日不认了?”
阿婆的神情逐渐削减困惑,一幕幕记忆钻入她脑海,不过眼前空洞两息,空缺的记忆就被填补饱满。
安铃已成大才,家中新修别院,开设药圃,在镇上小有名气,而今的婚事是她给安铃引见的同镇好儿,约定好今日嫁入本家来。
“哎呀!对!”阿婆拍在额前,瞧见自身正穿着安铃早年送她的红袍,埋怨起自身,“瞧我这糊涂劲,怕是没睡醒呢,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
“娘一定是一人操劳药房太累了!”安铃抬手,贴在阿婆眼尾加深的褶皱,心疼道:“等我和他成亲以后,我在仙山修学,他呢就在家里帮阿娘打理药铺,收晒药材,再请几个伙计,师门的休沐日我便回来陪你们。”
“好!好!”阿婆笑容能冲上发丝,合不拢嘴,“哎呀...娘这就到前厅去,你快去等着迎外婿进门。”
“好~娘走慢些。”
新婚临门,锣鼓喧嚣,炮竹声在院外炸响,一道又一道吆喝入耳,院内院外,鼎沸人声。
典仪之后家家贺喜,桌桌满客,多有祝愿。
阿婆拿着淡酒与邻里高声攀谈,笑声响上屋顶,听取贺声与夸赞。
人逢喜事,精神倍加,几壶酒下肚,安铃都拦不住下一口。
意识逐渐昏沉,仿若一下做了几年大梦。
阿婆再次睁眼时,正对着药圃桌上的算盘,继续拨动算珠。
门外家婿抱着晒好的药入门,原本在她身边打转的小女孩跑开,伸手上桌抓取一块,晃着碎步跑回,口中清晰唤道:“祖母!”
阿婆在账本中抬头,得见和安铃小时相差不大的孙女跑向她,步伐不稳,她放下手中账本,出声提醒着:“哎呀,安桉,慢点跑!”
刚起身,又瞧小孙女好奇地将药材送入口中,赶忙上前夺走。
“哎哟你这馋丫头,这是药,不能乱吃的!”眼瞅安桉要咧嘴嚎哭,阿婆将其抱在怀里,边摇边哄。
就如很多年前哄安铃一样,一点都不生疏,阿婆捏着安桉的小脸,哄道:“祖母回去给你做肉饼吃,好不好?”
“好!”小女孩打开瘪住的嘴,当即嬉笑起来,嚷嚷道:“吃肉饼!吃肉饼!祖母做得的肉饼最好吃了!”
家婿在旁看着,亦被染出笑意,出言提醒道:“娘,天色不早了,眼瞅又要下雨,今日我们早些闭门吧,安铃今日也该回来了。”
不过话落,安铃一身仙衣出现在门口,来得恰如其分,此番手上又拎了包袱,如常卖起关子来,
“娘,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阿婆早习惯安铃这模样,倒不觉腻,每回得见都免不得舒心几分。
此番可没闲暇招呼安铃,阿婆抱着安桉出门,脚下虽慢,却不停顿,“你闺女而饿了,我们回家吃了再看。”
“好~”安铃点头,将包袱收入空间,招呼药房内的伙计,“今日早些闭店回家!”
“好嘞,主子您慢走。”店中小二吆喝着。
“好诶!”安桉兴奋叫唤:“回家咯!回家咯!”
夜色临门,长街灯市早已排布,一行四口穿过各色灯火,不下欢声。
街巷倒退,近身家门。
长街之后,两人遥望一行和睦的身影,分不出目光向别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林观鹊手腕停顿,看向上空,在此刻感受到一份难别之情,她破开眼前的冰雾,话中落寞:
“再看最后一眼吧,快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