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贺山站在他两步开外的右后方,对着离开的人点点头,口中没忘了说两句感谢大家来帮忙的话。
人三两下全走光了,梁树再蠢也看出了这事不对劲,但想了老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听过贺山提了两嘴,但难道就为了唐塘么。
不至于吧。
贺山看着梁树:“你要进屋去休息会么,这会没什么事了。”
人都走光了,当然没什么事了。
梁树盯着贺山看了两秒,没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目光又移到他后面的唐塘身上。
这两人这么多年没见了,少不了说一会话。自己杵在这也插不上嘴,但又确实睡不着。
梁树点点头:“你俩聊会吧,我到处走走。”
这气氛尴尬得有点诡异。
梁树不认得路,就顺着门口的那条路一直走。大冬天的,路是光秃秃的,梁树手插兜里,走一步故意踢起一脚灰。
埋着头不知道走了多远,怕自己找不到路回去,转身顺着刚才的路往回走。
老远看见岔路口有个人影,再一看是李玉林,手里端着一个钢盆,盆上蒙了一小块布,正匆匆往前走。
她回头看见梁树,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说不清楚是惊喜还是担忧,倒是立马停了下来,等着梁树追上去。
梁树硬着头皮招呼了一声“李姨”,迫不得已加快脚步走过去。
“小梁,我给你和小山炸了点鱼,还是热乎的,你给端过去吧。小山吃得辣,我在里面放了一袋辣椒面,你要是能吃辣也可以放点。”
李玉林一边说一边将盆子递过去,梁树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
盆子有点份量,梁树一只手拖着盆底,另一只手掀开布看了看。布还有点温热,下面的鱼裹了一层粉,炸得金黄酥脆。
这种热情让梁树觉着不太自在,盆暖乎乎的,他看着李玉林又说了一遍“谢谢李姨。”
下一秒李玉林点点头,接了话:“正好碰见你了,我也就不过去了。”
梁树杵那不知道说什么,随口寒暄一句:“家里忙么李姨。”
李玉林出人意料地没有按着寒暄的语气接话茬,倒是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两只手交叉着叠在肚子前,声音都压低了点儿。
“小梁,你是个好孩子,我就跟你说个事……唐塘在那坐着。他跟小山小时候玩得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脑子出了问题,非要死要活地跟着一个男人跑了,后来回来的时候亲爹妈都没让进门。他估计是个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你也小心点。”
梁树卡嗓子眼里的“啊”半天没发出来,觉着李玉林这番话太荒谬了。
怎么又扯到疯子上面去了。
李玉林口中没停:“大家不太待见唐塘也是为了心里安心,我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心里安心。反正你小心点,我先走了啊。炸鱼记得趁热吃,冷了就软了。”
她表示亲昵地伸手拍了拍梁树的胳膊,一边转身把袖口往下拽了拽,走半道上没忘回头又嘱咐了梁树一遍:“你自己小心。”
梁树端着炸鱼回去,半道上一边想事情一边昧了一条先吃,嚼了两口觉着味道还真挺不错。
走到灵堂门口,他特庆幸自己先吃了一条,至少知道了这鱼到底是什么滋味儿,要不然搁这会,指定一口都吃不下。
不说别的,就说这会除了灵堂里的三个人,外加自己,这块地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中意外地带了点离谱。
梁树看着堂里多出来的一个人,穿的还是人模狗样的西装,但怎么看着就这么眼熟。
这不是梁天尧么。
“贺山,李姨炸的鱼让我捎回来,趁热吃。”
梁树走得有点僵硬,把盆往桌子上一搁,碰着木桌面发出点响声。
一句话让三个人带了不同的表情,都回头看他。
梁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场景下会见到梁天尧。他脸一转过来冲着梁树,后者脑子就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完了才晕晕乎乎地喊了一声“爸”。
这下不光是梁树震惊,贺山和唐塘也跟着傻了。
这声“爸”喊得挺生涩,毕竟自从梁天尧跟丰姝绾离婚后,梁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最多就是在手机上你来我回地发两条消息。
梁天尧当初说是梁树跟着丰姝绾,要再跟梁树见面,被丰姝绾知道了,指不她那边怎么鸡飞狗跳。
他也知道丰姝绾不待见自己,每个月规规矩矩地直接给梁树打生活费,好歹生活费上没亏待过梁树,只多不少。
梁树当时觉着特可笑,离个婚就非得整得老死不相往来才对么。
“学长,要不你俩聊聊?”唐塘回过神来,不知道用什么语气说了这话。
梁天尧嘴角抽了抽,没忘回头给唐塘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梁树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似的,反复琢磨着刚才那声“学长”。
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