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间,贺山认输,安安分分地躺在梁树身边,假装他是真睡着了。
貌似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梁树正在实验室里收了尾,准备换了衣服往外走,刚跨出门就接到了杨秀琴的电话,说丰淑绾想见他一面。
梁树颇为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把贺山也叫上一起吧,如果他有空的话,我也想看看这孩子。”
梁树就说去问问贺山有没有空,没一下子答应下来。
刚开春,贺山也没什么工作,听见这话心里一跳,说不准是紧张还是什么,当即说明自己要去。
他不知道这算是正式见家长还是兴师问罪,但至少得把自己收拾妥当,打扮得靠谱一点。
出门前快速洗了个头和澡,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等着梁树从学校顺路接他一起去。
梁树把人接到是二十分钟后,贺山手上已经提了一些见面礼。梁树扫了一眼,没什么不妥,摇下车窗,让贺山把东西放后座就成。
贺山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车载广播刚好播放到设计之窗的采访。
梁树一脚油门起步。
这个点是晚高峰,好在两人是逆着车流走。看着对面堵得死死的路,自己这边倒算是通畅,两人心里难免轻松了点。
直到广播里传来一声——
“丰老师,黑色时代系列第一季在六年前问世,引起了设计界的轰动。当时您提到自己正在经历一段很难熬的时光。对于自己的设计理念您也做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描述。
您当时提到,黑色时代并不是象征黑暗,而是代表光明。我们也从您的作品中看到了这种向着光明挣扎前进的决心。那么黑色时代系列第二季面世,也是和您在生活中的经历有关吗?”
梁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但没切电台。
“我一直认为,黑暗和光明是相辅相成的。如果没有黑暗,就体现不出光明的可贵。当然,我现阶段正在处于一个比较痛苦的时刻,哈哈哈——”
车载广播里的女人笑了两声,试图不让气氛那么沉重。
“但是人们总是擅长在苦难中开花。这段日子的思考给了我灵感迸发的契机,我从自己的经历中提取了比较值得品味的几点,想融入到自己的设计中。
例如在第二季的一款项链‘斩’中,戒面宝石用了鸽血红红宝石,做成了弯月型,既是一牙弯月又是一片刀刃,宝石下方的碎钻点缀既是云彩,也像刀柄……”
信号不太好,广播电流声时断时续。
“哈哈哈,好的,谢谢丰老师。您说的这一件设计确实也是大家认为最有望获得Couture Design Awards的一件,受到了业内的一致认可。高铭曾经说过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您拥有这么高的艺术造诣,请问您认为自己是天才还是疯子呢?”
广播里的女人沉思了一下:“我应该是——”
“到了。”梁树停好车熄了火,车载广播戛然而止。
贺山本来正出神听着广播,这会回过神,朝着车窗外看,车已经稳当地停在了小区停车场里。
杨秀琴早站在了单元门口等,梁树下车跟她打了声招呼,剩下贺山两手提着东西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俩。
杨秀琴瞥了贺山一眼,敷衍地笑笑:“你就是贺山吧,跟着小树叫我外婆就行。”
“外婆好。”贺山看出来了杨秀琴没太待见自己,因此拘谨地朝她问好。
一行人上了楼,丰裕鞍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
“小树来了,”丰裕鞍说完接过贺山手里的东西放柜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山是吧,我是小树的外公。你们去坐吧,饭马上好。”
杨秀琴看了梁树一眼:“你妈妈在房间里,去吧。”
说实话,梁树还真不知道丰淑绾要跟自己说什么。
难道要一开口就质问他为什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么,还是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扇他一耳光,大喊没他这个儿子。
要是待会真吵起来怎么办,贺山第一次上门,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吵吧。
梁树想象不出来,但又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但梁树忽视了丰姝绾是一个相当冷静的人,冷静到有点封闭,以至于看见梁天尧出轨一个男人后,让自己不声不响地生病了。
梁树敲了门后进去,丰姝绾难得没在画设计图,端坐在凳子上,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等了很久。
梁树后背一阵发凉,已经明白这是暴风雨的前奏。
没想到丰淑绾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梁树,你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