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墨临城南寻鹿山下僻静处依山傍水,在这繁华皇都内辟出一片清净之地,墨临墨氏的府邸便建于此处,层楼叠榭,临水而居。翠竹万顷衬出山色清明,亭台楼阁便隐于花叶之中。
早晨的阳光尚还柔和,天空澄澈如镜。天光洒落为山麓中的墨府镀上一层光辉,飞鸟穿林而过,静谧沉寂。
墨府大门前高悬一块檀木烫金的牌匾,上书“光风霁月”四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是昔年玄朝开国时任祭司的墨氏家主墨怀徵所题。铜环扣门的声音响起,侍女拉开朱色大门,正见女子斜倚在门口,发带束起一头长发沿着肩头垂落,身着朱色箭衣金丝绲边衬出她高挑身形。日光打在她身上,更显出她眉眼间的凌厉气质。
“燕将军,”侍女行了个礼,“有什么事吗?”
燕矜点点头,“我找你们小姐。”
“小姐还在休息,说今日不见客。您有什么事,我为您转告。”
“休息?”燕矜抬头看了眼天色,天光大亮,“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睡?”
“小姐近日身体不好精力疲乏···”
燕矜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显然是听惯了类似的说法,“行了,就墨拂歌那德行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精神好过?我去找她。”
“诶··小姐说了今日不见客,宗将军您别为难我···”这侍女显然是才在府上没服侍多久的新人,全不知墨拂歌说自己身体抱恙的借口可以拿来应付多数访客,却独独打发不了燕矜,她只得急忙拦住对方的脚步,却感觉被一个力道轻巧一推便被送到一边,而那人早已绕过她向府里走去。她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燕矜轻车熟路地一路向着墨府僻静处走,直到走入一处遍植紫藤的宅院,大簇紫藤开得繁茂,在微风中懒懒招摇,好似紫色融雪。守在门口的少女看见她走入,急忙迎上来,“燕将军,小姐在休息。”
燕矜淡淡扫了侍女一眼,认出这是墨拂歌的贴身侍女白琚,“我知道,我就是叫她起来的。什么点了,还睡。”说完已经绕过白琚直接走入房间。
天青骨瓷瓶中插的晚梅枝干清癯,修建得恰到好处,冷梅花香流溢。即使是卧房,屋内也四处堆砌着书籍,桌案上尽是不知为何被屋主人随意丢弃的字画。刚走入里间的燕矜就正对上一双冷墨色的清冷双瞳。侍女说正在休息的墨拂歌此刻着一件月白单衣,正靠在床栏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手中还握了本书卷,姿势看上去颇为慵懒——除了看向她时冷冷的眼神。
“你吵到我休息了,出去。”墨拂歌只是望着她,看不出情绪。明明是被戳穿并未休息,她却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反倒是自己被她盯得有些发憷。
燕矜靠在床栏上,“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
“……”墨拂歌扫了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中书卷。
胆大如她,直接伸手抽走了墨拂歌手中书卷,“别看了,晚些时候再看也不会少块肉。”
“……”她阖上眼,深重的呼吸仿佛在忍耐些什么,“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扰我清净?”
看着墨拂歌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燕矜道,“你真别睡了,看你这脸色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赶紧和我出门透气。”
“你要透气找晨晚,找我作甚。”墨拂歌不耐地别过头。
燕矜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今天不在府上,你以为我想找你啊?请你跟请祖宗一样麻烦。”她向着门口守着的白琚挥了挥手,“白琚,赶紧给你家小姐拿一套轻便衣服,记住要轻便的,不要平时她那些繁缀的。”看着白琚还在看墨拂歌面色,她催促道,“赶紧去。”
看着墨拂歌睡在床上无动于衷,白琚服侍她多年,知晓这是她默认的表现,遂还是拿了一套衣物过来。燕矜接过递到墨拂歌面前,“赶紧,穿好跟我出门。我在外面等你。”
那双手拎着衣物递到自己面前,不容拒绝,墨拂歌终究是嘴角抽搐着拿过衣物,叹了口气。
在外间等待的燕矜随手翻开桌上的一本书册,意料之中又是那些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便是天书的生涩古籍,她撇着嘴将书放回原处。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墨拂歌洗漱完出来,身着一件霜白色衣袍,衣上绘有同色暗纹,腰带上挂了一条精致流苏刺绣。裁剪干净简单的款式勾勒出她颀长身形,腰背笔直,竟如一杆修竹透出不可攀不可折的气质。燕矜抬眼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道,觉得顺眼不少,笑着说,“走吧,出门。”
一路跟着燕矜坐上马车,看她的这幅打扮,墨拂歌就已经猜到对方要带她去哪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拿起垫子靠在身后疲惫地合上眼。燕矜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头大,“你别这么萎靡行么?”
墨拂歌叹气,抬手揉捏着太阳穴,“能不去城郊的骑射场吗?只要不去,其他地方你随便挑,我请客。”
没想到燕矜非常利落地点了头,“行啊,那就浮香楼吧,叫几个当红姑娘,把夜场包了,清倌也叫几个。”
“···”浮香楼是哪里墨拂歌当然知道,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燕矜总要表露出一种非要逛一次窑子才不枉此生的态度。“还是去骑射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