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个男生的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程愫这样想着,就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
…………
也许是高考完压力太大的缘故,程愫梦见了好多过去的人事,还梦到了从老家坟头冒出来的爸爸妈妈,温和地对她笑。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坐在一片不知名的花丛里,像是在荡秋千一样,每次受重力往后撤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一阵从头到尾的烧灼,还有失重。
一直到有人把她摇醒。
“醒醒,喂,程愫同学,阿愫。”
“哈哈,你看她……”
程愫有些吃力地睁开眼。
外面天色黑得彻底。
余清茹笑着扶了她一把,“我突然get到蒋慕妍为什么喜欢捏你的脸了,白白嫩嫩,像豆腐一样。”
身边女生笑道:“余清茹你好流氓啊!”
“大家准备散啦,你打算怎么走?”
“让许博送她呗。”
“哎呦,有情况哦!”
大家嘻嘻哈哈开始起哄,程愫总算回过神来,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和几个同学商量了一下路线,打算一块拼个出租车。
正和他们往外走,突然听见有人在聊天:“温校草来了?”
“还叫校草呢,人家已经直升瑞典皇家医学院了。”
“对,你没看错,白哥来了。就坐了一会儿吧,都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呃,他好像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唉,生在那种家庭也真是窒息……”
“行了你,闭嘴吧,别背后议论人家。”
程愫和那些说话的男生擦肩而过,夜风吹了满面,她突然看清了远处闪烁着的霓虹灯,江的对面是繁华的市中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意识异常清醒,随即脑海中升腾起一个疯狂却不成形状的想法。
程愫设想,自己立即转过头去,向那群男生打听温彦白的下落。
然后去找他。
然后……
和他见一面。
见一面,如果见不到了,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见一面,见一面……
程愫止住了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出租车。
她停顿了很久,直到拼车的同学不解地看过来并询问情况,她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抬脚上了车。
程愫靠在车窗上,闭着眼把泪水也咽下去。
她很矫情地想,她所谓的青春时代,连带着少女心事,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消逝了。
哪怕一个人在内心都要酿成一场暴乱,却只敢让这场不合时宜的风暴降临在自己头上。
……
那个被书皮包起来保存完好的物理笔记本里,夹着他们所有往来的信件。
最后一封,是程愫没有送出去的回信。
那个清朗的月夜,他们在黑暗里交谈了很久,之后,程愫就提笔写下了这封回信。
程愫写道:“《四月物语》我看了,用衣服把花兜起来的场景很美,应该就是你提到的那个镜头吧。”
“卡夫卡的其他作品,我也看了一些哦,《城堡》和《审判》,很难说得清哪一部更残酷。我也想向你推荐一个作家,海明威,也许你早已经看过了,那就推荐《飘》吧,嗯,这么经典你肯定也读过。”
“上次我想问的那个问题是,彦白,你选了理科后,将来有什么打算吗?职业上的打算。”
“我希望将来能追随你的脚步,虽然不一定能跟得上,但是想向你再靠拢一点。”
“对了,上次电影课小组合作那件事,真的抱歉,我自作主张,其实我很想和你一起站在讲台上。”
“……竹筒粽子很好吃,你到底是怎么发现那家的?”
“你的物理笔记本在我这里,我有点不想还给你啦。”
“彦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在操场上跑步中暑那次,其实,一直很想问你,那股很清爽又很甜蜜的花香,叫什么名字呢?”
“初雪那天,有机会一起再看一次电影就好了。”
“你是不是和一个叫宋飏的人认识?”
“新年快乐。”
“……彦白,谢谢你。”
字迹到这里就停了。
程愫曾一度嘲笑自己胆小懦弱。
只敢怀着心事在另一张纸上不断写对方的名字,最后所有情绪像是被燃尽了,只留下一句单薄的“谢谢”。
其实这封信,她知道,没有其他的读者,提笔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只是写给自己看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