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的管子,床边全是各种维系生命的机器,病人长时间地昏迷着,偶尔醒来时就会被癌痛折磨得不停挣扎,医生护士和家属用力地按住他的四肢,家属们哭着说:“爸,你再坚持一下,为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病人嗬嗬地喘着气,浑浊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当魏青乔站在病房外,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时,她注意到了老人湿润的眼角,说实话,难道他不想活下去吗?
谁都希望他活下去,除了他的疾病。
那天从医院出去后,魏青乔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问问奶奶自己的意见。
陈奶奶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青乔,我活了八十多岁,已经够了。”
这句话不是魏青乔第一次听说,每次奶奶看她为了自己担心不已时便常常这样安慰她,但那一次她却忽然抬起手按住眼睛,无声地哭了很久。
奶奶慈爱地拍着她的手,化疗让她的身体变得很虚弱,就连抬起手摸摸孙女的头这个动作都很难做到,所以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孙女的手上轻轻地拍,就像魏青乔小时候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睡时,她把小小的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拍。
“可是奶奶……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女孩哽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声音里满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对未来的无助和迷茫。
陈奶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孙女,只能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活得再长一点,最起码要亲眼看到青乔找到另一个愿意珍爱她的人。
朋友也好,爱人也好。
小周看着就挺好。
陈奶奶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气温越来越高,盛夏的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魏青乔提议先回去,周祈便推着轮椅往病房走。
陈奶奶住的是三人间,同病房的两个奶奶不知去了哪里还没回来,魏青乔便将病房里的两张凳子都搬了过来,坐在奶奶床边削梨。
刀刃破开果皮,将它一寸一寸地剥离出来,看着那长长垂下的果皮,周祈有些手痒,伸手道:“给我试试。”
大小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给水果削皮了,这辈子就没吃过一整个的苹果香蕉梨,但凡那种不能一口吞下的家里的保姆都会先切好摆成果盘,每个果盘的种类一定不能少于五种,尽管周祈可能吃两口就不要了,还是必须严格遵守这个规定。
“给。”
看周祈一脸感兴趣的样子,魏青乔猜也知道她就是好奇心旺盛什么都想试试,便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个梨给她。
学着魏青乔刚刚的姿势,周祈兴致勃勃地开始削皮,削着削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梨怎么……越削越小了?
她正纳闷着,魏青乔已经走到了阳台上。
病房里有一个公用的破壁机,是家属们凑钱一起买的大牌货,当时摊钱时有个家属觉得魏青乔可怜,想帮她把那份钱出了,但陈奶奶说这人情债能不欠就别欠,魏青乔便坚持给了钱。
大牌的破壁机工作起来声音不会太大,也不用那么麻烦地将梨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一整个梨放下去,不到半分钟就被机器搅拌成了糊糊,出口处自带的滤网很好地过滤掉了那些有可能呛到老人的渣子,魏青乔将梨汁倒出来,拿着杯子回去时便看到一脸不解的周祈正对着几乎小了一大半的梨露出沉思的表情。
“魏青乔,吃梨。”
她献宝似地将削好的梨递过去,眼神亮得就像等待夸奖的小狗。
将手里的梨汁放到床头柜,魏青乔伸手接过形状凹凸不平的雪梨。
一口咬下……嗯……酸涩的味道,咬到果核了。
“好吃吗?”
周祈还在她耳边一脸期待地问。
其实梨还是那个梨,不管是削了皮吃、切成小块吃还是榨成汁,味道都还是那个味道,但魏青乔点了点头。
“好吃。”
“那我再去削一个!”
周祈兴冲冲地就要起身,被魏青乔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
“饱了。”
“啊?”
在周祈震惊的眼神里,魏青乔瞥了眼垃圾桶里那一个个快有硬币厚的果皮,心中默叹:还是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