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起身坐在床沿,周祈低头穿鞋时,有人伸手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要走吗?” 魏青乔的声音里带着刚起床时的慵懒和沙哑。
动作顿了顿,周祈淡淡“嗯”了一声,套上拖鞋站了起来。
可挡在腰间的手仍圈着她的腰,制止了她打算离开的举动,周祈转头看去,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沉默两秒,抬手抓住了魏青乔的手。
魏青乔将歪歪斜斜的坐姿调整好,仰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不想你去。”
“也不想你和别人结婚。”
“要怎样才可以留下来?”
她一句一句缓慢地问着,眼神有些委屈,语气却很冷静,字字句句清晰得像是在谈判。
可是没有回答,周祈漠然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点点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银色玛莎拉蒂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周祈钻进副驾,驾驶位的余舟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要开空调吗?”
“随便。”
余舟于是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操作车内的电子屏时,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你和魏青乔的事处理好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祈心里的烦躁简直要冲出天际,扭过头不想理他,但余舟很没眼力见,还在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时候你让她怎么办?”
“您这么关心她?” 周祈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话里的攻击性很强。
余舟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黑着脸没再说话。
但周祈也就是嘴上怼他,心里其实听进去了,她知道余舟说得对,到时候,她要把魏青乔置于何地呢?
结果还是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五月底,大家都毕业了。
余舟正式接管了家中的大部分产业,楚潇潇也回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周围的同龄人都已经长大,朝着某一个方向果断前进,唯有她还在挣扎于儿女情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简直就是她这四年的真实写照。
后面的半个小时里,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下车,彼此都还冷着脸,艾玉梅一看这气氛就明白了,将周祈拉到一边。
“好好的,怎么还吵架了?”
周祈心想明明哪里都不好。
嘴上却只是说:“没什么。”
艾女士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结婚了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也是时候当个大人了。”
周祈仄仄地“嗯”了声。
今天看的场地是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一楼华丽的大厅和庭院里的露天泳池共同组成以“贵”为名的主题。
艾女士试图将女儿的婚宴装扮成上流圈子里近十年来最为盛大,并且在未来几十年也足以被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注重面子,钱能买到的东西太多,那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就越发显得珍贵。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容易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青少年,总是轻而易举地沉溺在虚荣心中。
周祈对此不予置评,在母亲一边参观一边挑剔的声音里神游天外。
手机很安静,魏青乔没给她发消息。
她大概在公司吧,新开发的游戏刚刚进入内测阶段,需要调试的地方太多,工作量太大,公司也才成立不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处理。
当然,也可能是觉得就算发了消息也不会有回复,所以不想做这种徒劳的事。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一连去了三家场所,等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公寓的防盗门前贴着一副手写对联,颜色依然还很鲜艳,那是今年除夕,周祈心血来潮在周家写好,然后抽空回来让魏青乔贴上的。
虽然很不想让魏青乔一个人守岁,但周祈在年节时分是一定要回家的,带魏青乔回周家也不太可能,只好中途找机会溜回来,也就待了十几分钟不到,只来得及把这副对联送回来,再黏黏糊糊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要离开。
一直到大年初七,她才得以从无数宴会中脱身,回到两人住的公寓。
闲来无事,魏青乔教她剪纸,周祈的手工活只能算一般,便拿着一只碳素笔对着书上的图样在红纸上画。
她画一个,魏青乔剪一个,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红纸堆中灵活地穿梭,红色映着白色,像玫瑰花海里落下的雪。
大部分时候,周祈都很喜欢魏青乔,少部分时候,她爱她。
带着本能的野性和冲动,像一个原始人一样地爱她。
所以那天她们只剪了十几张纸,后来便双双跌进满地的红色纸屑里忘情地接吻。
而这一切也不过就发生在几个月前。
走进家门,换鞋,洗漱,掀开被子上床。
周祈的动作宛如行尸走肉。
自她进家门的那一刻起,魏青乔始终站在阳台,面对她的回归不闻不问,与她默契地无视彼此。
直到零点过去,新的一天来临,魏青乔带着寒气的身子钻进被窝,就好像中了一种午夜过后就会遗忘一切的魔法。
开始毫无芥蒂地亲吻爱人的脸颊。
周祈偏头躲开。
“你不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她明明看到余舟来接她,他们商量着婚礼该在哪里举办,到时宴请哪些宾客,婚纱的款式,婚房要靠山还是临海,要以两人的名义在哪个领域注册一个新公司……
她明明都看到了——
周祈一直毫不抵抗地接受着一切,甚至在每次母亲打电话来商量这些事情时,会在她旁边故意开免提。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相信我的决心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对我保持不切实际的期待吗?
周祈想要从魏青乔眼里看出点其他的情绪,但魏青乔的神色很平静。
“阿七,我只看到你不舍得我。”
她又凑前来,顺着周祈脖子的弧度轻吻,温热的呼吸像一只掐住咽喉的手,像一只越收越紧的绳套,令人既想沉溺其中,又无可避免地感到了窒息。
于是周祈无话可说,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绷紧的弦在悲鸣着颤动。
暧昧的吮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可周祈的耳朵里,却是一片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