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陷入长久的沉默,他想告诉幼年的自己,现在这里就很好,没有必要再去别的地方,可无论如何这句话都没办法从嘴里吐出,下意识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这里应该有一件东西。”
陆玖看着空空如也的腰间原地站起,无措地来回走了好几圈,他印象中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幼年陆玖又问,“你还想去哪里?”
找寻东西的陆玖平静下来,重新坐下,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我好像还有一个人要见一见。”
陆玖焦躁,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个人,再度起身四处踱步,太阳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玖被迫停下。
幼年陆玖见状脸色似有变化,立刻说道:“我知道你要见谁。”
陆玖看向他,大漠从眼前一闪而过,在京师所见的那座残破宅邸出现在眼前,在梦中它依旧气派华贵,门边护卫为他拉开大门,一名与幼年陆玖年纪相仿的孩子边跑到他们眼前边喊道:“阿九!回来了!”
幼年陆玖板着的脸因为他而缓和了不少,主动上前去。
这名孩子身着白色劲装,腰间佩剑,眉目干净清朗,英姿飒爽。
“他就是阿翎。”
陆玖打量着阿翎,总觉不太对,蹙着眉头说:“我想见见他长大以后的模样。”
幼年陆玖并不接话,反问道:“现在不好吗?想见的人随时可见,不管到哪儿有处可去,你看,义父来了。”
陆飞鹰背着手从远处走到陆玖与阿翎跟前,“鹰羽,我们还要在京师住上一段时日,可好?”
阿翎欢呼道:“那真的太好了!”
陆飞鹰与阿翎齐齐望向陆玖,等着他回答。
好。
这个字堵在陆玖喉咙里,陆飞鹰又问了一次,幼年陆玖催促,“怎么不答话?这里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风沙的大漠,尚在人间的义父,包括飞宿中所见的人,也都只是那些让他颇有好感的人,他想要的全都有了,可还是觉得不对。
陆玖喃喃自语道:“好像还差点什么。”
差个人?差件事?是什么?
陆玖在这座宅邸里转了一圈,又在大漠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疲累不堪地倒在黄沙之上,望着空无一物的苍穹,幼年陆玖坐在他身旁道:“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义父说过,犹豫就会错失时机。”
陆玖感到困惑,可困惑的缘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只能盯着苍穹出神。
咒术宜结不宜解,当年只需两人便能结的咒术,而今两人解开稍显吃力,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的方竹佶与老道已经在精疲力竭的边缘,两人双眼之下皆为青圈。
陆玖现下除了面颊,其余地方都扎满了长针,好似一块躺着的针包,方竹佶手上拿着的是最后一根针,这根针插进去,咒术便解。他冷汗只直冒,手却稳得不可思议,心里把解咒之法重复了好几遍,缓慢刺入。
方竹佶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紧张地看着陆玖。
肉眼可见的红伴随着高热在陆玖身上泛起,花草纹样若隐若现,是容家家纹。
传说容家先人为山中精怪,而后羽化成仙,容家后人便以花草为纹,修习自然之道,以期能如先人般羽化登仙,享天人之福。
花草纹路爬满陆玖全身,似枷锁般将其牢牢锁住,现下纹路浅淡却无消散之象,说明陆玖还在梦里徘徊,若他不想醒来,哪怕咒术解了也只能活在梦里。
老道喘了口气,他这把老骨头快散架的同时也精疲力尽说不出话,还提着精神的方竹佶感觉不到疲惫,只是一直看着陆玖。
相同的咒术老道年轻时解过几次,哪怕咒解了,那几人也都宁愿活在梦里不愿再醒,说不定陆玖也是如此,老道不敢说这样的话,只是在心中默默叹气。
每日都入内送饭的风闲推门而入,见方竹佶和老道各自坐着并未解咒,犹疑着开口,“公子,师父,不需要解咒吗?”
老道:“已经结束了,风闲,来,扶为师起来。”
风闲将饭菜放好,快步来到他跟前将他扶起,老道腰背微微佝偻,尝试了好几次才将腰背挺起,风闲道:“我送您回房休息。”
“不必。”老道轻轻推开风闲,看了眼方竹佶,悄声对风闲道,“照顾好他。”老道太了解方竹佶,看似比任何人通透实则比任何人都要执拗,一旦钻进牛角尖就难以走出,若是没人看着,做出激进的事也不意外。
“是。”
风闲把老道送出房间,对沉默不语的方竹佶道:“公子,吃些东西吧?”
方竹佶回过神,接过风闲地来的饭菜问道:“你和故渊已经拜访完了吗?”
风闲:“拜访完了,几位大人请您病好后再到府上一叙。”
“告诉他们我不去了,待病好之后我便回落霞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