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缙薄唇微抿,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他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只芙蓉鸟往别处飞去。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凝月和玉竹她们呢?”贺兰玉往他身后瞧去,空荡荡的,她还记着周凝月刚才在佑安寺门前昏倒了。
贺兰铭低头看着她,神色格外温和,“无碍,只是天气燥热,我们又是一路走上来是,难免有些中暑。”
一贯平稳柔和的语调让贺兰玉很是信服,眉宇霎时舒展开来,“没事儿就好。”
方才听她提及到了玉竹,贺兰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自从他带周凝月去后院厢房的时候,他就不曾见过她了。
但是那会儿他忙着照看周凝月,竟然也就忽略了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现异常。
玉竹是贺兰玉的贴身丫鬟,若是突然告诉妹妹她失踪了,估计这丫头指不定得有多少着急呢,何况今日佑安寺来往的人极多,但要是不告诉的她话,可那毕竟是随着阿熹一道儿长大的丫鬟,这么做实在不妥。
“阿熹。”
突然被他唤了一声,贺兰玉茫然地抬头看过去,却见贺兰铭神色严肃,眉头紧皱,她隐隐感到不安,“怎么了?”
“其实我这一路上,都不曾见过玉竹。”犹豫半天,贺兰铭还是坦白将实情告诉了她。
话音落地,贺兰玉瞳孔骤然一缩,嘴角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她知晓贺兰铭是不会骗她的。
“那我们快去找吧,祈福日热闹,佑安寺香客众多,玉竹可能就是一时贪玩去了别处。”
钱姝上前一步,伸出手轻拍着贺兰玉的后背安抚。
贺兰铭看向她点了点头,“你们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贺兰玉焦急的反问他,秀眉直拧看着十分生气。
章缙慢步从后方走过来,先一步替贺兰铭解释道:“因为今日来往的香客诸多,所以难免会混入一些另有所图的人,公子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贺兰铭刚才过来自然是不知道容庭今日也来了佑安寺,但章缙却记得清楚,树荫下的那人分明就是容庭,而今玉竹又突然失踪,很难说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
“无名说的不错。”贺兰铭伸手揉了揉贺兰玉的发顶,目光温柔又坚定,“你放心有我和无名在,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玉竹。”
贺兰玉一双眼眸通红,章缙同她四目相对上,感觉心脏好似被人猛“揪”了一把。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语气生而硬,“你放心好了。”
几乎是贺兰铭和章缙前脚才离开,下一秒容庭和钱夫人就一同出现在了此处。
钱姝好声地安抚了一通,瞧着差不多了,她牵起贺兰玉的手准备将她带回后院的厢房歇着,安静等着贺兰铭的消息。
“姝儿?”钱夫人眼尖,粗略地扫过一眼周围后,她瞬间就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到了自家姑娘。
容庭在钱夫人身侧,听到她这句话后,他抬头望着远处的人群一个一个寻找,故作惊讶地高兴道:“钱小姐?”
钱夫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气质儒雅的公子看着面前的人群,望眼欲穿,似乎对自己还未见面的未婚妻很是期待,她眼底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嘴角笑容也不由加深。
钱夫人是第一次来佑安寺,对此处的布局并不熟悉,所以刚出正殿她就和丫鬟两人走着迷路了,幸好遇见了容庭,将她一路带来了这边儿。
有这样一位体贴温和又勤勉好学的夫君,姝儿同他成亲后一定会过得幸福。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消失,容庭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后院一处荒败的柴房里,玉竹被人用布条塞住了嘴巴,直接扔在潮湿的地面上,微小的虫子躲藏在四周的杂草底下,在这静悄悄的柴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时值七月,外面的天气正是燥热,而这里却与之截然不同,来自地底的寒凉之气一点一点地侵入玉竹身体内,她紧闭的双眼微微轻颤,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玉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惊醒。入目是面前的一堆杂草,房梁四处悬挂了不少的蜘蛛网,似乎是个荒旧的柴房。
她尝试着想要坐起身,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老早就被人麻绳捆住了,阴暗的柴房里,只有一道微弱的光亮从紧闭的门缝里透进来。
昏迷前的记忆宛如潮水一般袭来,玉竹记起她是跟在贺兰铭身后走着……然后走到半路的一个转弯儿,突然就从身后冒出来了几个人,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是力量悬殊,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兰铭的衣角消失。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被关在这间柴房了。
“唔、唔唔……”玉竹微微张嘴想吐出口中的布条求救,可她现在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手脚又都被麻绳绑的严严实实,甚至还因此又将口中的布条往里吞进去了几分。
湿热的泪珠从她的眼尾无声滑落,玉竹回过神,她试着双手着地,勉强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而一直蹦跳着朝柴房大门走过去。
玉竹举起双手,用力地锤砸着向板,一声接一声地连续不停,企图以此来引起外面的人注意到这里。
门板之外,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儿人影,容庭派人将她扔在此处就离开了。
院内的杂草生的快有半米高,它们随风轻轻地左右摇摆着,这里其实是佑安寺早就荒凉了的一处柴房,并且还位于后山,平日里除了一些偷摸下山的沙弥会从这儿走之外,绝不会再有人来这里,更不会想到荒败许久的破旧柴房里关着一个人。
另一边,容庭和钱夫人来到二人面前停下。
面前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挡住了去路,钱姝皱眉抬头想要呵斥,却发现停下的人居然是她的母亲,而她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钱姝微微瞥了一眼,觉得他有些熟悉,还来不及细想呢,就已经有人先她替说明了他的身份。
“容庭?”
蓦然在此处突然见到他,贺兰玉有一瞬间的惊愕,再看到随着他一同前来的钱夫人后,她面色微微一凝,钱夫人还不知道容庭的真面目呢。
而钱姝刚才知晓了容庭做过的那些丑事儿,没想到这会儿他就迫不及待的凑过来了,虚情假意的笑给谁看呢,一想到他那张脸,她就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钱夫人走到跟前了才注意到贺兰玉,发现她竟然还认得容庭,一时很是惊喜,问道:“你认得容庭?”
贺兰玉乖巧的向她行礼,喊了一声伯母,然后才转头打量起容庭那副装的一副和善的嘴脸,她笑着磨牙夸道:“江都出了名的才子,自然是略知一二的。”
听到她的回答后,钱夫人掩帕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知道的还不少。”
说完这句,钱夫人不争气的看了一眼钱姝,未来夫婿都端端正正地站在面前了,她却还没一个外人认出来得快。
垂下的披帛被人轻轻拽了拽,贺兰玉侧首看向身侧的钱姝,刚还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儿居然变得面色苍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贺兰玉握着她的手询问,语气焦急,显然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症状吓到了。
钱姝紧皱着眉头,眼眶周围湿漉漉的,在钱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将贺兰玉朝她的方向拽了一把,然后用着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容庭看的我直犯恶心,等会儿我就装病,你带着我赶紧离开。”
贺兰玉的话,让钱夫人这才意识到钱姝现在的脸色不似往常那样红润,到底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心疼地上前一步,慌张问道:“姝儿,你哪儿不舒服,佑安寺的主持精通药理,需不需要请他过来给你看看?”说着,她就要扭头吩咐身边的丫鬟。
“娘,我没事儿的。”钱姝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衣袖,苍白的小脸上露出虚虚一笑,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主持,许是女儿在日头下面站得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嘴里这么安慰着,钱姝心里却在想着,要是请主持过来,那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贺兰玉一手扶着钱姝,适时道:“伯母不用担心,您应该还有事儿要处理吧,我陪阿姝回去就好。”
“这……”钱夫人有些犹豫,她是想亲自带着钱姝去厢房歇息的,可一想到还未处理完的事情,她难免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片刻后,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同二人嘱咐道:“那你们小心点儿。”
看着钱姝匆匆离去的背影,容庭的眸光逐渐幽深,他们见面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怎么会好端端就突然中暑了,她分明就是在装病。
视线触及到钱姝身旁的那道鹅黄色身影,容庭霎时怒火中烧,他和钱姝才第一次见面,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教唆的!
那张清秀的脸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脸色阴沉,贺兰玉,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