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挑了挑眉,玩家可以对npc动手吗?还是他有别的打算。
但谢沉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解释。
谈话间,他们来到了雕塑教室。
诺大的教室,气氛诡异地沉默。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盯着台面上的雕塑,面露死气的模样,比雕塑上的脸还要绝望。
是的,这些雕塑都不约而同地自己长出了“脸”。
在昨天还只有一个痦子的脸上,五官变得分明,轮廓也不再模糊,黏腻的红泥湿湿答答,血红的水珠在没有眼睛的眼眶中汇聚,好像一滴滴血泪将要落下。
杨铭峰的神色也很难看,他稍显僵硬地坐下,对老师们“建议”道,“我们今天完善一下身体的部分,怎么样?”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给他当老师的玩家擦了擦额角的汗,显然也被这个可以自动生长的雕塑吓得不轻。
没有人想看见画龙点睛的故事成真。
“你说如果我们今晚又选错人,会发生什么呢?”白芷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雕像,轻声问道。
向菲菲嫌恶地瞥了一眼雕像,怒道,“你不要乌鸦嘴!”
白芷恍若未闻,自顾自说道,“你说我们班上到底还有多少个‘鬼’?是不是他死时身上中了多少刀,就会有多少个‘刘明’复活?”
“闭嘴!”向菲菲转过头,咬牙切齿低声道,“别忘了那天你也是参与者!”
“但那道致命伤,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吧?” 白芷面露无辜。
向菲菲深吸一口气,冷笑着反问道,“有区别吗?”
白芷沉默了。
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伤口的轻重没有区别,又是什么情境,才需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受害者施以重复性的伤害?
除非这不是普通的霸凌或者虐待,而是投名状。
她们交谈的时候,任晖就在旁边,垂着眼给自己的雕像塑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明是摔死的。”下课后,白芷看着楼道上匆匆如流水的学生,对谢沉低声道,“或许那些人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习以为常的霸凌欺辱中,刘明不小心跌下了台阶。他们没想到刘明真的会死,但事情已经无法转圜,同时没有人承认是自己是凶手。
“于是有人提议,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对着刘明的身体刺上一刀,这样所有人都是凶手,所有人都会互相包庇,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受到惩罚。”
谢沉没有开口,只是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任晖沉默的背影在他们眼前渐行渐远。
“你觉得做出这个提议的人会是谁?刘明的报复又结束了吗?”谢沉道。
对于第一个问题,两人心中都有一个名字。而第二个问题,或许还要再等几天才能知道。
“你觉得刘明的尸体会在那个池塘里吗?”白芷推着轮椅往后操场的方向走去,谢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快走两步,跟着她往后操场走去。
池塘上方依旧明亮灿烂,大片大片暖煦的阳光如暴雨泼下,淋在满塘池水中,淋在满池猩红森冷的碎尸腐骨上。
类似煮汤炖肉的咕噜咕噜声不知疲倦地耳边回荡,苍蝇织成密网,数只秃鹫在池塘上空盘旋。
“白芷。”谢沉道,“我们填写答案,离开这里。”
谢沉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白芷明白他话语中的严肃意味。
但是......
“你不是答应过刘明,要除掉魏之远的吗?”白芷看着他。
“现在你没有和那些学生在一起,所以不知道有流言传出,有人质疑每晚投票结果的真实性,怀疑作为监督者的杨铭峰偷梁换柱,用自己的意志决定其他人的生死。”谢沉道出他的计划,“查到最后,杨铭峰会发现,流言是从魏之远那里传出来的。”
“可是已经有了这样的流言,他今晚又怎么顺利将魏之远选中?”白芷疑惑,“学生们难道不会要求公开投票结果吗?”
“所以我们会精准控制流言传播的范围。”谢沉道,“在局面彻底失控之前,杨铭峰一定会想办法解决那个源头,这样也可以为任晖争取一天时间。”
“他会暴露......不,不是这个问题,”白芷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些雕像会变成什么模样?”
没有人可以回到这个问题。
“你是白芷,也只是白芷,你和项榛榛没有关系。”谢沉看着他,神色认真,“如果刘明真的有办法报复每一个伤害他的人,你住在项榛榛的身体里,也不可能安全。所以你没必要,也不可以入戏太深。你要学会剥离自己的情绪和情感,找到答案,然后离开。这才是玩家需要考虑的事情。”
两人目光对视,在这个充斥着腐烂腥臭的池塘边,白芷看见他眼中的紧张,以及一缕莫名的悲伤,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和这个副本毫不相关的问题,“那你呢?这么多副本,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完全抽离?谢沉,如果我们在现实里相遇,你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你吗?”
谢沉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白芷竟也无法完全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