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个人赏灯?”
熟悉的声音穿过耳畔,江南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池塘中的亮色,一盏盏花灯将整个塘面照的亮堂堂的,可男人的瞳很暗。
苏昭笑了笑,坐在男人身边:“看来我家小妹到底选了皇宫里的冰灯啊。”
他扬眉看男人面色,并不起波澜,但他看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转眼看着塘面的花灯:“倒是和在故国时的花灯一模一样,不过南国可没有花灯的习俗,你一个人做的?”
男人默不作声,只看着水上的光芒,那盏盏通明的灯,在黑夜格外耀眼。
“罢了,本就知道你是个闷葫芦,我是自讨没趣。”苏昭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没劲,枕着头叹了口气,“不过我倒是可以勉强陪陪你。”
江南深着眸,明知道他是在躲杜府千金,但他没有说什么,任由他去留。
他只想着那码头混入黑夜的斗笠与伞。
码头的尽头是没有星辰的漆黑。
远处溢着深色的水。
*
“幸好小姐来了。”男人眼中印上冰灯独有的剔透光芒,看着瞳中好像也有水光潋滟。
苏怀枕看着连在屋檐上的一大串冰灯,一时有些发怔,每一盏灯中央都点着白的透明的蜡,不比顾国的花灯明亮,但也更梦幻。
都有属于各自的美与特色。
“小姐可知道这其中的蜡是用什么制的吗?”谢执问她。
苏怀枕眨了眨眼,她并不知晓。
“人鱼的泪珠,这蜡烛又叫人鱼蜡,它是柔和而美丽的,质地细腻,品质上呈。是不是很配这灯?”
苏怀枕愣愣,转头问他:“世上真的有人鱼吗?”
男人笑了笑,反而问她:“小姐信吗?”
她并不回答。
“那……”男人这次问的犹豫,他垂着眸,抬头时才又一次映上光芒,“小姐愿意做皇后吗?”
话题转的这样快,苏怀枕一时没有转过弯。
见少女睁大的双眼,谢执却笑了:“阿乞,成为皇后,你可以穿上好的鲛纱作为婚衣,你可以在南国有一个立足的身份,并且是一个无人敢质疑,无人敢议论的身份,而且……”
他抬头,一双眼格外温柔,声音也很轻:“小姐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苏府,可以将苏家的人一同带回顾国。这不是你的愿望吗?阿乞,我想为你实现。
“先前的阿蛮无权无势,并不能完成你的愿望,可如今的谢执,”他顿了顿,一双眼明亮,看她时仍然温和,“朕可以。”
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称“朕”。苏怀珍甚至没有回过神来,就对上了少年的目光。
他身后是一盏盏剔透的冰灯,映的他格外柔和。
可她躲避了:“抱歉,我要想一想。”
“阿乞,不用这样着急。”谢执眼中溢出她的模样,“我等你的答案。”
他低头,看着少女发间的金色发簪,笑了笑。
金色凤凰在那簪上细细刻着,是南朝先皇后戴过的凤簪。
*
灯将池塘点缀的亮堂堂的,苏昭眯着眼,突然看到塘中一闪而过的一缕艳色。
他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湖中竟游着几尾锦鲤,有红有白,他一时诧异,愣怔看向一旁的少年。
着黑衣的男人一言不发,安静的喂着鱼食。
“这是苏府的锦鲤吗?”他忍不住问道。
“不是。”他没有动苏府的一切,这几尾鱼,是他找了好几个夜市才买到的。
几个夜市访下来,这几条鱼最像。
苏昭想到什么,也不再问了,他看着少年混迹于黑夜,叹了口气,说:“如果阿乞在,她会喜欢的。”
江南顿了顿,看着荷塘中争食的几尾鱼。
她会喜欢吗?
不会的,她连他的东西都不要,怎么会喜欢上这几位陌生的鱼?
苏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猜,他也有自己的心思,两个人没有在说话。
天黑下来,几盏灯在塘中飘着。
半晌,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了,江南沉默的将灯拢起。
灯熄灭了,光消泯在黑夜,风来的更为寒冷。
*
苏怀枕看着那个掌玉梳的宫女,是之前那个较年长的宫女,她想了想,问:“阿梨呢?”
“阿梨有事。”身后的人很平静的回答她。
苏怀枕诧异看她,觉得气氛有些冷,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阿藉。”
“哪个‘藉’字?”
宫女斜睨了她一眼,看着有些不耐,但到底还是回答了她:“‘藉草依流水,攀花赠远人’的‘籍’字。”
“……”
看着她不耐的神色,似乎也不太愿意和她说话。苏怀枕也不自讨没趣,便不再问了,空气沉寂下来,身后的人仍然为她束着发,并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