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吧。”
“试试吧。”
送孩子去死,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是性命身家的威胁战胜了他们心中坚守的道义善良。
神官遇到这种事情同样不好插嘴。
不得不承认,大多数人的天性都是自私的,局外人没有资格站在一个绝对的立场上告诉他们,你们这么做,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倒反天罡,是会遭报应的。立场不同,境界不同,就没办法产生感同身受。
人性的矛盾又是善良的。就像现在,当他们几个把担子接过,村民们也会漏出几分不忍和担心的目光,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大家肯定还是愿意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躲着,把危险留给别人。
湫言接过了面具,和那一身铜钱红线外袍,那衣服不知被香薰了多少日,气味挥散不去。
村长挥了挥手,告诫着所有村民赶快回家,禁闭门窗,不可外出。又对官辞几人行了一礼,“拜托了,祝愿你们平安归来。”
他真的关心吗?谁也说不准,饶是湫言这样心思没那么多的人都觉得,他们肯定祝愿山神消失,比祝愿他们平安归来,要虔诚得多。
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
眼前这是个什么状况。
原先的那个棺材是用不了了,官辞打量了一眼,随手用灵气捏出了个一模一样的棺材。
停放在地面之上,转手拿出一张黄纸,灵气化笔,笔锋潇洒流畅,一气呵成。
湫言在一旁连连称叹,“大人好厉害。”
成钰也很惊讶的样子,洵尧还是一脸不服,也忍不住偷看几眼。如今神界会画符的神官极少,符这种东西,笔画、顺序、深浅,都是有讲究的,很复杂,却只能起个辅助作用,没有其他法器用起来顺手,学起来还费时间,况且如今郡堂还有专门的神官画符留用,故很少有神官会了。
怀鹤头发微乱,风一吹,有些遮住了脸,要是湫言多事多看他一眼,就会意外发现,怀鹤的申请,不是惊讶,不是赞叹,是欣慰,就好像是经过他的亲自教导。
当然这种情况,就算看见了,也只觉得是瞎了眼。
官辞师承淮尘,学得很杂,凡事基本都有所涉猎,而这符咒之术,就是其一。幼时,他随祖父母一同生活,祖父母不识字,无法教导他,本想送他去附近的书塾,流言蜚语能砸死人,没有一个人收他。
后来,他在凡间流浪时,只会碰巧学到零星的几个字,更遑论写字了。到了神界,淮尘从握笔开始教导,写字、画符、用咒,倾囊相授。他到现在都记得。
当时他画的符咒不好看,硬是被淮尘留在屋子里画了一周,写的符纸可以堆满一座神殿了,事后,还被淮尘送了人,全部卖给了濯堂,换了一堆桃花树苗回来,一张都没给他留。
还美名其曰:“熟能生巧,勤加练习,一定会更加精进,我这都是为了栽培你。哎,我这真是煞费苦心啊。对了,画完出来一下,和我一起种桃花。”
压榨,赤裸裸地压榨。
官辞心想:“有本事,你就再回来,压榨我。”
怀鹤靠过来,像是要仔细看看这符纸的模样,离官辞的脑袋格外近,头发几近被风吹到了官辞的脸上。
官辞拢了下:“看完没?”看完离我远点。
怀鹤伸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颇为赞赏的样子:“画得不错!”
用你夸。
官辞捏着符纸,轻吹了口气,那符纸飘飘荡荡,于棺材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棺材往下压了几分。
“大人,这是?”
“放了个纸人。”
不清楚这山神是个什么底细,是鬼、是妖,还是哪个神的祟气,都说不准。若是看破了这棺材里面没有东西,反而躲起来,就麻烦了。
村民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五人还留在原地。
也就是说,四人抬棺,牲畜可以不拿,还有一人要戴着面具,像之前那个大祭司那样,走在最前面,成了落单的那个。
这样看来,担任这项的,会是最危险的。
因为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山神”会从哪个地方窜出来。
官辞从湫言手里拿过面具,这红色的巫神面具更称得他皮肤白皙。他穿上那身铜钱红线外袍,被薰得低咳了声,意外地有些异域风情的美感。
怀鹤一时没挪开眼。
“你们抬,我走前面。”官辞说完就朝山走了过去。
洵尧:“他以为他是谁,还命令上我们了!”抱着手臂站着不动,摆明了不想听。
就算湫言再想着神鬼两界的平衡,如今也想和洵尧撕破脸了。
“你……”
“玄烨门下的神官就这般没教养?”怀鹤的笑泛着冷意,自行走到最前面,准备抬起棺材的一角。
洵尧下意识就要指责,可转念一想,再出口,反而落实了刚才怀鹤的话,在成钰的推搡和道歉中,只好去了后面的一角。
怀鹤道:“湫言,走了。”
“嗷嗷,来了。”
湫言心想:“怀鹤神官不错,不过,他这么说,会不会得罪玄烨,这还怎么进其他神官门下。”
棺材被抬起,一行人终于朝山上走去。
湫言心大,想完之后,也没多在意这件事,只当怀鹤艺高人大胆,就算得罪了某些大神官,也能有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