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样学样,重复着山下听来的祭语。捏了三炷香,插在了棺材前面的土地上。
成钰扫了一圈,半分鬼影子都未曾看见,道:“接下来,怎么办?”
官辞道:“等。”
“就站在这等吗。”
成钰觉得自己问了个傻话,因为官辞的脸上好像就写着三个大字,“你说呢。”
为防止洵尧再炸毛,成钰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奈何湫言这小孩没看懂,还以为他家大人没听清,好心重复了一遍,问道:“大人,真就站在这等啊。”
好样的。
官辞心想。
早知道就不让他留下了。
官辞指了下身后的丛林,在黄纸上画了两道,塞到了湫言手里,解释道:“村民上山祭祀之后,一定会迅速下山。我们是学他们,目的是把那‘山神’引出来。这符可以敛去生息,你贴在手心里,躲到树后去。”
不曾想,官辞对他手下人还真不错,虽然听着有点不耐烦,但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了。成钰暗暗想着。
官辞上下扫了一眼洵尧,说道:“你们,就不用了吧。想必两位可以自己敛息吧。”
成钰:“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洵尧:“瞧不起谁呢。”翻了个白眼。
二人敛了生息,躲了起来。
官辞手里却还剩了一张符。而他本人自然是用不上。
啧。
刚才他下意识扯了两张,一张是给湫言的,另一张……
他刚才居然想给怀鹤,果然是昏了头,好歹是个神官,怎么可能需要符来敛息。真是多此一举。
抬手准备将符捏碎。
“不给我吗?”耳边响了一句,一只干干净净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心朝上,青白的袖子因为这个姿势,向下褪了几分,露出腕骨。
官辞吞咽了下并不存在的口水,看着袖口的那抹青白色。
“你需要吗?”官辞问道。
“不是给我的吗?”怀鹤回答道,静静等着。
官辞:“……”
符被轻轻放在了他的手心上,纸很薄,官辞差点就触碰到了怀鹤的手心,他隐隐能感觉到那抹温热,马上就将手收了回来。
摸着耳垂,自行敛去了生息,到了湫言留好的位置等着。
“大人,你耳朵怎么红了。”
这树有几人粗,湫言靠在树干上,被遮得结结实实,同样也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蚊子叮的。”官辞没好气地说道。
湫言:“有蚊子吗?”
官辞:“我说有就有。”
“蚊子”本人:“呵。”
笑个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更大声了。
官辞正色,目光一沉。
不是怀鹤的笑。
诡异的笑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听起来就好像是人的某个关节在疯狂转动,骨头碰着骨头。
惊扰了无数乌鸦从树林里扑出来,密密麻麻飞上天空,皎洁的月光被遮得乌黑,一时犹如森罗地狱,看不见一丝光亮。
所谓的“山神”来了。
官辞捏了个符纸,灵气催动,化作一个小纸人,摇着脑袋,跌跌撞撞,一头撞在了树上。
“你这个小人不会看路耶。”在几人屏息凝神之际,怀鹤靠了过来,惬意得很,像是没见过一样,蹲下来戳了戳那个那纸人的小脑袋。
同样的触感传到了官辞的头上。
这纸人是他用来探路的,五感相连,官辞也感觉有人在轻戳他的脸。
官辞划过指尖,沾了点血,道:“别乱碰。”说罢,捞过地上捂着脑袋的小纸孩,在脸上点了两下。
此乃点睛之术,纸人无目,由此便可或视物之力。
小纸人从掌心一蹦,落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湫言觉得这个小玩意瞪了怀鹤一眼,才贴着地面窜了出去。
“你这个小东西,还挺可爱。”怀鹤夸赞道。
官辞瘫着脸,貌似不太能接受“可爱”这个词。
他道:“他不可爱。”
他做的纸人聚灵活、轻便、好用为一身,但是绝对和“可爱”没半点关系。
怀鹤在心里念叨着,纸人不可爱,做纸人的人可爱。
可这话可不能说不出口,惹恼了某个人,怕是会更沉默了。
小纸人划过地面,一路哒哒哒哒,贴在棺壁上,呼哧呼哧向上爬,一下子钻进了棺材里。
棺内漆黑,纸人摸索着前行,在棺内的一角舒舒服服靠着。
官辞与纸人相通,它所见即官辞所见。棺内转亮,官辞终于看到了“山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