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於歙吗?”
“是真的。”
官辞丝毫不怀疑淮尘的判断。
很难不承认,淮尘对于於歙是不会认错的,二人皆是因天道而生,也因天道而成神,命中注定就有的牵绊。
更何况,他们在偌大的神界相伴了无尽的岁月,相生相伴。他对於歙,从无猜忌,他们是知己,是挚友。
官辞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
先是竺烟,再是於歙,虽然目前看上去并无异样,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突然躁动。
那“东西”祟气缠身,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围绕着几个神官转悠,究竟是胆大妄为,还是有恃无恐。
官辞倾向于后者。
与这些神息息相关,还能随意调整这个幻境时间的人,官辞的脑海里只确定了两个人。
偏偏这两个,在所有人的想法里,包括淮尘在内,都不可能怀疑到他们的头上。
官辞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他的背紧绷着,骨头缝里泛着冷,空着的那只手已经上了一层霜雪,被隐藏在红衣之下。
他暗暗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成钰、洵尧,甚至是椿,“东西”早就撕碎了他灵识化的符纸,自远去之后,再也不知踪迹。
所以,很有可能,就混在他们这堆人之中。
还有一种可能,於歙是装的。
官辞焦躁、不安,一种掌控不了局面的无力感再次包裹住了他,比他骨缝里的冰冷还要折磨。
“别担心。”
“我在。”
官辞一怔。
手被人反握住,轻轻拍着,就像回到了一千多年前,他刚被带回桃蹊,在每一夜里,被人拍着入睡。
官辞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度,忽然
背过身去,轻轻在淮尘的手背落下一个吻,如同面对着一块稀世珍宝。
是啊,淮尘还在,没事的。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迟一步了。
在不知不觉中,仙骨有了成形的迹象,只是蒙了一层光晕,为了不让本人发现。
“突然占师父便宜?”淮尘打趣道。
官辞脸上一红,冷冰冰说道:“不让?”
反问得理直气壮。
外人光听语气,都不知道谁才是师父,谁是徒弟。
“让。师父哪敢不让啊。”
淮尘抬起十指紧握的手,不轻不重咬了下官辞的手指,湿润了一片。
眼见着小奶团子,逐渐升温,他朱唇轻启:“小奶团子,当然怎么都行。”
“嗯。”官辞一向冷静,却总是能在自家师父这里破了功。
淮尘对这点很是满意,对外人和对自己人,不一样多正常。
可又希望官辞身边能够陪伴的人可以更多。
官辞自小就习惯了是只身一人。
长大了也不曾改。
在神界的年岁里,除非除祟必要,他可以一直待在桃蹊,心里设下的牢笼只为两个人打开。
一是他,二是椿。
淮尘看着在一旁胡乱转悠,为几人盯着外边的椿,心里还算有些安慰。
至少等事情一了,他走了,官辞身边还有人。
淮尘不想走。
又知道不可能不走。
他,还是个死人。
*
於歙睁开眼睛,符纸从腕骨上抖落下来,金光熠熠,脸上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看不出一丝过往。
“你要如何做。”淮尘问道。
他对这座城池可太熟悉了,万鬼的哭笑声不知道磨了他多少年。
淮尘同样被扔到过这鬼城里。
之后,上了神界,在与於歙讨论此事的时候,於歙总是闭口不谈,大抵是这段记忆过于残忍了。
“屠城。”於歙淡然扔下两个字。
灵气澎湃,在他的身上呼啸着,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气而飘动,单看眼睛,就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在洵尧等一众小神官的眼中,於歙威严庄重,但又不失祥和,他们会敬畏,但不会畏惧。
而此刻,他的心里多了丝恐惧。
仿佛於歙在此刻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於歙掰着手腕,发出咔咔的响声,木剑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他只身站在庇护的最边上,冷静异常,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
成钰有些担心,想伸手将人拉回来。外边是成千上万的死魂,祟气可灭了十多座城池的人,对于他们,是攻心。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死魂们的目标不是他。
是於歙。
一旦於歙踏出了枯树的庇护,所有死魂都会扑上来,直到啃得渣都不剩。
原来,这就是当年对于於歙的考验。
都说於歙少年因一剑一城飞升,是天道的宠儿,飞升后,信徒遍布天下,善举事迹万人追捧,奉为主神,掌管天观。
原来,一剑,只是粗糙制成的木剑。
原来,一城,却是万鬼躁动的死城。
而於歙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