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平静,上万双眼睛变得清明,扭曲的身子逐渐变成了正常的样子,五官得以恢复,即使身影透明,也是喜悦的模样。
他们中。
有早已白发的老人,皱纹一道又一道,挂着慈爱的笑容。
有幼嫩的稚童,扎着冲天的小辫,看着周围,缩在母亲的身后,被母亲牵着小手。
有风华正茂者,坦然面对,礼让着其他人……
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透明的鬼魂前赴后继,掀起飓风,淮尘的青衣被吹动,猎猎作响,黑发飘动,飒飒然也。
他右手握剑,左手向天空一指。
万千桃花从四面八方汇集,从空中蜿蜒而下,如同从天上流下的花溪,洋洋洒洒落了一城。
桃花送归魂。
官辞看着漫天的桃花,觉得在几千年,在这个同样的地方,有同样的人撒下了同样的花雨。
送归魂,也是送那棵枯树。
“淮淮淮淮淮淮……”
洵尧说不出话来,瘫坐在地上,盯着淮尘的剑撤不回眼睛。
“淮尘神官的剑。”
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怀鹤怎么用淮尘的剑?
没听说淮尘还有个弟弟啊!
“成钰,我好像出现了错觉。”
“洵尧,我好像也是。”
怀鹤就是淮尘?
淮尘就是怀鹤?
怎么会,怎么会。
淮尘不是在九百年前的大疫中死了吗。
神识都碎得不能再碎了。
当年主神连个碎片都没有找到。
“淮尘……”椿轻念出声,眼含热泪,他不敢去触碰近在咫尺的淮尘,用眼神丈量淮尘的每一寸。
心里只剩下一句,他回来了。
终于。
“於歙”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开口。
“又是这样啊,就只剩下这么个破神识,还能这么蹦跶,可真了不起啊。”“於歙”夸赞道,听起来颇为遗憾,让人听着更加不适。
他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一条腿曲着,手拄着下巴,手指上不断涌出血液和黑气,一根一根手指敲打着脸,留下一道道血印。
他满不在乎,扬着头面对官辞近到瞳孔的剑刃,丝毫不惧。
“要我说,还是屠城更好。淮尘,你应该没见过那场面吧,我觉得你真应该见见。不过,你还真用不上,谁让天道只把仙骨给了你。”
“於歙”对天道满是怨言,又像是针对淮尘。
“还是天道赐的仙骨好啊,就算肉身没了都能用。同样都是天道选定的人,一个只能只身淌过尸山血海,另一个天生就有仙骨,轻而易举就把祟气除了。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於歙”眯着眼,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他透过官辞的剑锋看着淮尘,就像面对多年的老友,而不是宿敌:“淮尘,你说,他怎么就没有啊。天道偏偏喜欢让他自生自灭,可惜啊可惜,他活下来了,还比你活得长!”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至极。
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官辞瞧着那张与於歙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有了决断。
噗——
官辞的剑入“於歙”了心。
穿过了“於歙”的身体,血液和黑气从血洞中涌出,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红色的泥潭中。
可是,仔细看过,那伤口又有愈合的迹象。
如此的浓重的祟气若是在一个人的身上,一定会发疯、发狂,没有意识,只会一味地想要杀死所有人。
可偏偏,“於歙”正好相反。他比任何祟源还要清醒,甚至能够随意控制身上的祟气。
他不是只是单单附身于於歙身上的“东西”。
“於歙”面不改色,似乎感受不到痛苦,越是折磨就越是激动。
“哈哈哈哈,想杀了我吗,官辞,你试试看啊,看看能不能杀得了我,你的那个仙骨可早就没了,哈哈哈哈。”
“是吗?让你死而已,还费不了多少麻烦。但你放心,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
空中现万剑,以雷霆之钧之势洞穿“於歙。”
灵力作剑,不会让祟气消失,只会让祟气尝受到比死亡还要疼上千百倍的痛苦。
祟气尽消,天上最后的一片乌云散去,浓雾顿开。
天上漏下的光直射在“於歙”身上,“於歙”勾着嘴角,懒洋洋得仰头,仿佛在与天道对视,诉说着内心多年来的不平。
官辞在空中做了个虚拢的动作,光剑缩成大大小小的光团,堵住了“於歙”身上的血窟窿,引出几张符纸,灵力作笔,封于“於歙”神识之中,众人只觉扑鼻的的香火味道逐渐消失,融入了地下。
用於歙的香火为除祟过后的魂魄们铺路。
保佑他们转身投胎,下辈子平平安安。
“於歙”所有伤口停止了愈合,亘古不变的笑容僵直在了脸上。
他发觉到,他动弹不了了。
幸好,嘴没事。
“好你个官辞,不愧是……”“於歙”脸色一黑,刚要骂出来,就被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