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好像把过去在宗门里的日子又重过了一遍。他梦到了过去,梦到多年前初入山门时的自己,站在澄水阁前的玉湖边,呆呆看着面前的仙尊给自己演示剑法。
雪衫舞动,姿态优雅,长指轻握剑柄,剑光如虹,看似轻柔却甚是凌厉。挥剑时广袖轻滑,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小臂,用力时腕部浮起清晰的筋骨。剑尖卷起漫天风雪,点点轻盈洁白绕着那颀长出尘的身影飞舞,仿若那是唯一的归处。
那是师尊第一次教他练剑,站在离他极近处,轻拍他的肩膀,修长的手几乎握住了他的整个小臂,带动他的手腕轻转。长指在他麦色的肌肤上越发显得莹白如玉,不染纤尘。
“沉肩,转腕。”
他乖乖地顺从照做,愣愣仰面看向那淡漠清冷的面容,看到一片雪自那一丝不苟的乌鬓旁轻擦而过,忽然就看痴了。
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抹小小的雪片,往后余生,都是在师尊身边徘徊靠近飞舞的日子。
很早很早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前是这样想,如今也是这样想。
师尊是那样淡然而疏离,一句一句教他念诵修道入门心法时,提笔在纸上为他改错字时,甚至是亲自为他擦汗时……
能做师尊的弟子,他已是三生有幸。自知天资不佳,他不敢再奢望别的什么,早已决定做那片永不落在师尊身上的雪片,用一生去追随。
然而上一瞬还那般遥远出尘的师尊,却是在下一瞬撕碎了他的衣衫,将他死死压在了地上,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
躺在床上的青年身子一震,猝然睁眼惊醒。
暧昧的喘息和低吟好似仍在耳边回荡不绝……无论他哀求多少遍,都没能让身上人停下清醒过来。
好似仍在那场梦靥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堕落下去。
下意识地要逃离,曲河满脸惊恐之色,仓惶翻身而起。
腰间却是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浑身都被汗湿透。
控制不住力道,眼前天旋地转,他自床上翻滚在地。
身体损耗得太严重,他一时竟感觉不到自己丹田的灵力,只觉体内一股强悍的极为厚重的微凉灵力在游走运转。
——那是师尊的灵力。
些许寒意自地面透了过来,唤回了曲河些许理智。
磕到的地方有些许疼痛,他惊恐地睁大双眸,眸中瞳孔颤动,慌张地飞快打量四周及自身。
这里依旧不是他所熟悉的从小长大的小院,也不是他在澄水阁里的住处。
这里是师尊的房间,是一切开始颠倒的地方。
低头看去,自己已非是彻底失去意识前的赤|裸模样,而是规规矩矩的穿着一身洁白柔软的中衣,平整的衣料上有几道他方才动作间弄出的崭新折痕。
身上除了酸软外再无其他不适,显然被清理过。
显而易见是谁做了这一切。
他茫然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久久瘫坐于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曲河低声喃喃自问,脑中一片空白。
屋中空荡,仍旧无人,显然师尊仍是不想见他。
也许师尊清醒了后,后悔羞恼这一切,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带他前去找师伯,责怪他眼睁睁任由这荒唐之事发展下去。
他,他是不是又惹得师尊生厌了.……
缓缓抬起胳膊,发颤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身子蜷缩成一团。
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势。身体很冷,心却更冷。
为什么师尊要对他做这种事呢。
师尊也会对其他弟子做这种事吗?
思绪陷入一片乱麻。
良久未动,直到一声清越鸟鸣隐隐传来。
埋首在双膝中的青年身子一顿,微微抬起头,循声看去。
“笃笃笃……”
紧闭的窗户被缓缓推开一条窄缝,丝丝冷风灌入。
“啾!”
一只青色灵鸟用尖喙顶开窗框,一蹦一蹦地进了屋。
曲河呆呆看着,那只灵鸟忽的展翅一扑,直朝他飞来,在他面前散作几缕青色灵力,凝成简短的几行字。
——是师叔的信。
雪仍是很厚,在干枯暗沉的秃木的对比下显得更为莹莹洁白。茫茫天地间,除了林立的秃木便是铺地的雪,放眼乍一望去,只是简单黑白两色。
一道青色背影静静立在一株树边,仰头看天。与众不同的颜色在单调的眼前之景中显得格外突出,让人轻易一眼便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