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大人了就发脾气,买冰棍吃就高兴,不是小孩是什么?”
柏阅冬哼了一声,随便翻了翻其中一本画库,久久没有说话,周先生也由着他,甚至倒了一杯茶,送到小孩嘴边要喂他。
“师父,”柏阅冬接过茶,扭头怯怯地看了师父一眼,“下次,我自己去吧。”
周先生没问为什么,也不问行不行,还是照旧,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却说南京那边,庄遂平和纪老先生好多天没好好说话了。那天打电话,庄遂平发现老先生在看他哭,很是尴尬,可是他又没听纪慎的话回学校去,就在别墅里不冷不热地住了下来。
其实他每一天都很忐忑,特别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很怕老先生要赶他回去,但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老先生的博士生来的那天,老先生叫学生去书房说论文修改的事,庄遂平终于大胆地问了一句:“我、我可以一起听吗?”
老先生瞥了他一眼:“上来。”
于是庄遂平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老先生讲论文永远都是板着脸,优点是不说的,只挑写得差的地方讲,从结构到例证,从语言到格式,事无巨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么听下来,仿佛文章写得一无是处。庄遂平看了看那个博士,果然是一脸灰败。
庄遂平又想起了自己在纪慎面前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论文讲了近两个小时,老先生还是把学生送到门口,一回头,看见庄遂平讷讷地跟着,简直拿他没办法了。
“过来。”
庄遂平没应声,只是快步跟着回书房去了。
老先生坐在木沙发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指指自己身前,道:“你过来,跪下。”
庄遂平愣了愣,却还是乖乖照做了,在老先生面前跪得直直的,一副认错的样子。
老先生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道:“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明白,师爷今天就好好跟你说一次,你要记在心上。”
“是。”
“忆芸跟我说过,你是农村来的,没有读本科,直接考上了研究生。她也跟我说过,纪慎之前对你可能用错了方式,所以你对纪慎、对读博的事都有抗拒。但是师爷问你,到底是你自己的人生重要还是纪慎重要?”
庄遂平抬眼,怯怯地望着老先生,没有回答。
“你希望老师对你好,师爷对你好,都可以,但是你是大人了,是博士了,你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师爷当然可以宠你,什么都由着你,可是这样下去,几年之后你是什么样的人呢?遂平,真正的爱,不是要你变成阿猫阿狗,不是让你只会依赖别人的爱活下去。你也看到师爷批评自己的学生了,难道这是因为我恨他们吗?不是的,师爷正是因为爱他们,要他们成才,才这样做的呀!”
“我知道,可是……”庄遂平控制不住自己,又想哭了。
老先生揉揉他的脑袋:“可是这很难做到,师爷都知道,但越是难,我们就越要做,做学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又辛苦,又枯燥,又繁琐,可是你做成以后,才会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战胜一切。”
庄遂平点了点头。
“答应师爷,不去想那些事了,好好地专心地做研究,将来要比师爷还要厉害。”
庄遂平眼眶溢满了泪水,不由自主伸手环住了老先生的腰。老先生顺势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傻孩子。”
庄遂平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靠在老先生身上,喃喃唤了一声:“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