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要用很多个谎去弥补。
我曾在侯卿那里清楚到意识到这件事,可面对坦诚地关心我的人还是忍不住撒了谎。
张月榕跟侯卿的区别在于,关心则乱与早有防备。前者是为了我真能安全抵达,无论抵达哪里。后者则借着拆穿谎言那一瞬对方的心慌意乱,获得更多信息,掌控更多主权。
因此我看着月榕,随手指了一栋建筑。为了补充细节,我还装作刚刚发现走到附近一样,扬起惊喜又意外的笑。
“太好啦!”毫不怀疑的张月榕接连说了好几个太好啦,她举起手中的纸袋朝我挥手告别,转身迅速地跑起来。城里面这时已经响起了即将关城门的警示钟声,这就是她为什么来不及再说什么转头就跑的缘故。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逐渐看不清的背影,又看一眼刚刚指出来的建筑。不出意外那是座私人住所,此刻大门紧闭。
此时街上仍有行人,而失去了同伴的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夜风的凄凉。
我迈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那里已经点上了灯。
进城不需要路引,原是因为入住需要。
我带着迷茫的心情又离开客栈,没走几步路就被夜巡的士兵领队拦住。他一脸不耐烦地要求我拿出身份证明来,身后的人则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残忍表情,怀有恶意。
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会如此鄙夷。他们把我当作被卖进楼里又偷偷逃出来的女人,也正因他们将我视作逃奴,便十分自信不会有人来追溯这样一个女人的经历,更别提为她打抱不平了。
被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包围起来前,我还能看到满面晦涩绕路而行噤若寒蝉的邻近人等。更远处的人则是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这里。没有人想要惹麻烦。
在这里,我体会到不同程度的恐惧、惊慌、害怕,有时以为自己会习以为常,提高阈限,总有一日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神色。可现实是每每事到当前便若惊弓之鸟陷入呆滞,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死的可怕之处在于不能死,在于只能慢慢地死。那是一种抽丝剥茧的,将你吞噬殆尽的恐怖。因为在结束之前,你会认为永远不能结束。
我被推倒在地,躺倒在包围之中,背靠冰冷又坚硬的石地板。
喧杂的人声之中,有人调笑:“小娘子,不妨把泪珠儿留到该用的时候。”
然后是人群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