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饶他这一回的,现在只有惋惜,“他行刑的地方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方才的惊险犹在眼前,她可以原谅他一回,但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被仇恨蒙蔽,放过他无异于在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主公,不能和谈!”刺客跪在他他面前,恳求道:“甘州百姓舍弃身家性命跟着你起事,你要是投降,不仅害了你自己,更会害了他们。”
谢衍其实不想杀他,前锋营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挑选出来的,他舍不得杀,可他偏偏惹了最不该惹的人,还不知悔改。虽然痛心,却也无奈,招手让战晖把人带走。
“主公,想想你的父母亲人,想想甘州死去的那些百姓,不能和谈啊,你会死的……”
刺客被两人架着往外走,边挣扎边喊,人在门口消失,喊声仍旧不绝于耳。
前锋营的营地在城西校场,谢衍并未领她去校场,而是来到西边城楼上,这里的视野正好能看到校场上的一举一动。
数千名黑色军装的士兵整齐排列在一起,战晖将刺客推到校场上,督军宋祁给他们训话,如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知到士兵们躁动的情绪,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宋祁说完话,刽子手提着刀上去行刑,鬼头刀举起的那一刻,如意的眼睛被一只宽大的手掌遮住,她看不见校场上的情形,只隐约听得见士兵高喊着“不和谈”、“不投降”,群情激奋,振聋发聩。
她知道劝降没那么容易,她本以为阻力在谢衍那儿,今日才明白不愿意和谈的远不止他一个,难怪他不愿带她去校场,前锋营的这些将士十有八九都和朝廷有着血海深仇。
他的手掌离她很近,却并未碰到她,掌心纹路清晰交错,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有些眼晕,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她舍不得推开。
喊叫声逐渐沉寂下去,大掌从眼前挪开,视野瞬间开阔,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最后一抹云彩,将这座古老的城池染上了一抹苍凉悲壮的色彩。
谢衍道:“今天让你受惊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甘州看一看。”
士兵如同蚂蚁一样散开,校场上很快恢复得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如意转头在城楼上漫步,说道:“时间来不及不去了,我们赶紧找个时间谈一谈吧。”
“在这儿多待几天呀?”谢衍跟着她说:“和谈的事情不着急,先去甘州看看咱们再谈。”
“皇上是不想和谈的,这次机会是我争取来的,待久了,我怕他误会。”
如意停下脚步,面朝他站着:“只要有我在,甘州的旧事就不会重演,收手吧,提出你的要求,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我不要别的”,谢衍这回答得很爽快,目光真挚地看着她:“只希望你能留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
如意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要不回去,秦昱肯定会派兵打过来,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
谢衍再度跟上,解释道:“将士们的反应你看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缴械投降,不论我提什么条件,都是朝廷的缓兵之计,最终等待我的只有一死。”
“这么说你连我也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朝廷,我不是没给过朝廷机会,是他们要杀我在先,连废太子遗孤的身份他们都接受不了,现在又多一个反贼的身份,他们岂能容忍?你刚刚也说了,皇上不同意和谈,你能确保他会放过我?”
如意没有说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谢衍看她不说话,似有动容,又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需要你再去冒险,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想当皇后,最多半年,我一样能让你当皇后。”
如意扭过头望着他,平常看着他沉稳内敛,像个干大事的人,这个时候看着却像个愣头青一样,她不明白,区区四万兵力而已,他们是哪里来的信心能敌得过朝廷的数十万兵马?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会信的”,谢衍笑道:“你若不是,这场仗估计早就打起来了!”
如意:……
他的态度令她感动,也让她很无奈,她不想成为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可他这般坚定,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谈。
如意什么都不想说了,扭头快步离开。
和他没法谈,第二天上午如意又找到丹阳,希望她能说服谢衍谈判,双方不要开战。
“你们不过是占了两座城池,满打满算加起来四万兵马,对朝廷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打不过朝廷的。我是把你们当朋友,不想看着你们送死才跑这一趟,你帮我劝劝谢衍吧,只要你们收手,皇上那里我去说,让他封谢衍为王,还先太子和凌家一个公道。”
丹阳同她在寝阁对弈,手执黑子笑道:“大楚立国初期还有几个带兵的王爷,现在还有吗?”
如意明白她的意思,楚朝立国以后,凡是皇帝的爱子,封王以后或多或少都有些兵权傍身,先帝便是如此,也是他能发动政变夺取皇位的关键。可先帝登基以后,那些拥有兵权的王爷都被他以各种理由除掉了,自那以后封的王不仅没有兵权,还不得擅自离开楚都。
晋王便是因此滞留楚都,成了一个闲散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