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不禁自嘲起来,和陈熙在一起,两人的事业发展本来就拉扯不清,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在这里辩解,到底是为了心里的坦荡,还是又当又立。
她不清楚,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心。
“我作为李抒师姐的替补,替她的位置,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她淡淡地开口,问她,“觉得是陈熙的手笔?”
“他也不至于这么下作。”
沈悦可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神色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到镇定自若:“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当真了?”
温月低头看着谱子,“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蔡蔡皱眉:“都几点了,赶紧开始,否则林老师一会儿生气了。”
大师姐的威严还在,一瞬间的交锋,被她中断平息。
温月懒得陪她笑脸,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这时候才看到林凤和李抒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
论表现力,她确实不如李抒,林凤对她们要求极其苛刻,对演出精益求精,对她不满意,也是理所应当,她翻着谱子,连忙跟着师姐们的节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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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她和师姐们在一起吃完晚饭,和陈熙打了几分钟电话报备行程,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就忙不迭地跟着蔡蔡一起去换衣服。
《渔夜唱晚》是古琴名曲,成曲自宋朝,典出宋词,曲意幽静,尽显泛舟而上的洒脱惬意,寓意深远。
她们穿上青云色的改良汉服,发间别着雕琢着细小花样的苗银簪子,古朴中透着精致,流苏随着轻快的步伐轻轻在发间摇晃。
在这批人中,温月的个头只能算中上,学古琴的女孩本来就气质不俗,论漂亮可能是不分伯仲,但偏巧她又长了双很灵的眼睛,化了淡妆就看起来清秀俏丽,美人尖那里毛茸茸的碎发,看起来又俏皮,人群中打眼看去,她最出挑。
她们的节目安排在开场,候场了一会儿就跟着工作人员到了一楼。
即使不是第一次演出,感受到下面客人的瞩目,尤其是想到里面不少是陈熙的朋友,她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摄像拍过来的时候,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镜头扫过来的一下,她冲镜头笑了笑,下面渐渐响起掌声。
陈熙和她说会早点过来看她演出,工作人员在台上搬着古琴,她跟着蔡蔡往台上走,正在试音的功夫,蔡蔡小声问她:“陈熙来了吗?”
就这个间歇,她偷偷往台下张望了一眼。
前三排的主桌旁坐着几人,和站在下面西装革履、名表在腕的男士、抑或是套裙翩翩戴着高珠的女士不同,主桌的几人穿得虽然也是正装,但低调随意很多,没有什么奢华饰品点缀。
她下意识地找寻陈熙的身影,没有找到,却意外和主桌那人对上视线。
男人单手撑着额角,修长手指上还是常戴的那枚蓝钻尾戒,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带着股疏离和游刃有余的倨傲。
她莫名地心慌一下,想到昨晚自己在他面前装乖,连忙躲闪他的视线。
林凤在台下打了个手势,从沈悦可的位置开始,前奏响起,虽然只是替补,但这几天的认真彩排也不白费,她很快把握好了节奏,悠扬的旋律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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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濯来得不算晚,主桌上都是熟人,尽管有几个论辈分算是叔伯长辈,但生意场上,钱多辈大,向来如此。
他也不拘着,陆野正好也在,俩人大小玩到大的交情,也不多寒暄,扯点不咸不淡的笑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IiPad,有一个合同比较着急,需要电子签名。
就这会工夫,陆野忽然捅了捅他胳膊,他蹙眉看向他,陆野却冲台上勾勾唇角:“那不是你未来弟妹吗?”
“有节目啊?陈熙怎么不过来捧场?”
他这两句话引得住桌上几个人纷纷抬眼,前几天他送她高珠的事情隐隐约约在邮轮里传开,前两天他又和她跳结束舞,摆明了给这个未来弟妹她撑场子,陈熙之前交过女友,但这么受重视的,是第一个。
别说有钱人就不八卦,闻言,主桌几个人都看向台上,陈濯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温月正垂着眼睛偷偷往下望。
对视的瞬间,她立刻躲闪了眼神,澄澈的眸子闪动着慌张。
“谁知道。”
陈濯垂眸,喝了口酒。
酒桌上的中年男人喝了杯酒,笑眯眯地称赞:“陈熙有福气,老婆仔真系靓女呀。”
陈濯看他一眼,点点头,虽然没说话,可也能看出有种自家孩子被夸的愉悦。
确实漂亮,少见的漂亮。
其他人见他高兴,称赞的话跟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倒。
他都笑笑,不说话。
老爷子喜欢古琴,所以节目一直都有,安排在前头,前两年还会来听,这两年精力不济,可这热闹没有改,他照例亲自录了一段视频,给老爷子发去。
演出结束,他抬眼一看,台上的女孩依旧不死心地朝这边看去,看的是他空着的邻座。
他垂眸,没说话,忽然看到二楼那边陈熙走了下来,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还冲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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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原本以为陈熙不会来了。
他很少爽约,她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也不好计较什么,只是一次演出,以前又不是没演出过,他回回都会看。
只是一次,肯定也有原因,她也不打算当着人问他。
没想到陈熙坐在主桌朝她招了招手。
温月一愣,看了蔡蔡一眼,蔡蔡了然,会意地笑了笑,沈悦可翻了个白眼,温月没理会,朝主桌走去。
她走近,才发现主桌上这些人,平时都是在港城新闻上能见到的人物,身家加在一起,恐怕要以兆来计数,主位的陈濯低着头依旧在看着平板,旁边桌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她穿着演出的青云色小衫过来,像是这场饕餮盛宴的误入者。
她还没走进,就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贴心地拉来一把椅子,她连忙说了声“谢谢”,站在原地不敢坐,直到陈濯淡淡地说了句“坐吧”,她才敢落座,下意识地靠近陈熙,迎接着主桌上打量的目光。
陆野就坐在温月对面,看她怯生生地,小声问陈熙:“胆小啊?”
陈熙白他一眼,微微侧身,看她额头上有着细汗,连忙抽了纸巾去帮她擦:“累了?”
温月摇摇头,隐约感觉陈濯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感冒鼻塞,头有点晕。
“抱歉,刚刚有点事,来不及过来。”他小声道歉。
温月表示理解的冲他点点头。
“瞧瞧熙仔,多关心老婆仔。”中年男人笑着捧场,“小姑娘紧张,喝点酒。”
说着,旁边就有人帮忙倒酒。
她其实酒量还行,只是今天喝了感冒药,连忙摇头。
“不能喝?当陈熙女朋友不能喝可不行啊.......”
陈熙侧身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给uncle个面子。”
温月头昏昏沉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抱歉,uncle,早上喝了感冒药,喝不了酒。
陈熙一愣,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男人的酒杯:“uncle,我替她敬您一杯,饶了她吧。”
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又不是头孢?没大事,喝点正好,酒是好东西啊。”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陆野翻了个白眼,心里烦躁,看不惯这一套,可也没立场去管。
说到底,这是仗着自己的辈分大,试探陈家的底线,要是较真,他反而推脱是玩笑话,比谁都耍滑头。
蠢货,不了解陈濯的心有多黑。
他看向主位的男人,男人本来慵懒地坐在上首,看起来只是漫不经心看着四周的热闹,可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小姑娘脸嫩,喝点酒怎么了,我就说——”
他话没说完,忽然看到主位的男人面前的酒杯摔到地上,连同桌上一杯酒都摔了下去,摔得粉碎。
像是不经意间忽然扫下去的,但谁也没有看见,旁边赶紧有人过来收拾。
男人抬眼,瞥了中年男人一眼:“uncle长这么大了,没喝过酒啊?”
他修长的手指依旧把玩着手里杯子的碎片,只剩高脚杯的长脚,尖锐细长,指向中年男人,如同眼神一样,像利刃。
“要不要,我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