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是不在意妻子儿女吗,当然不是,他只是想不到自己会死,想不到亲爱的弟弟会在大功告成的时候,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汤婵不知道肃王要是活着会如何安排,但是能确定,留下小世子放弃小郡主这件事情,不是肃王做主的。
那是谁呢,汤婵想,可能是死士,也可能是幕僚。
但是现在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谁决定了,小郡主就是死了。
结果已经定下了。
江念月听的呆呆愣愣的。
一时间心中闪过很多情绪。
她想原来是这样,哥哥和母妃好聪明
原来该活下来的人不是她
还好,父王没有说放弃自己
原来女子这么不被重视
她有点想父王母妃哥哥了,她不出声,汤婵也没有再说话。
江念月好像在一瞬间成长了,当然这个成长她的家人不知道,汤婵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坐在马车上,到了中午,江念月才重新跟汤婵说话,她说:“我饿了。”
她没有怪汤婵告诉她这些事情。
她知道这些事情和汤婵无关,但是她还是恨的,她恨幕僚一心想要救哥哥,如果他们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又活着她和哥哥不是龙凤胎,而是双胞胎,幕僚死士,会不会拼了命两个都救。
上位者的思维和下位者不同。
下位者想的是,我一定要拼尽全力救肃王的血脉,上位者想的是,为什么不能救两个呢,又活着为什么不能救更多呢。
她想大概是因为她是女孩吧。
两者相比取其重。
幕僚认为哥哥才是重要的,所以一开始就做了选择,他们没有拼尽全力,而是一开始就有了侧重,所以放弃了另一个。
江念月不觉得是自己抢了哥哥的性命,而是觉得他们不重视女孩子,一开始有了侧重,所以放弃一个,才导致哥哥没了性命。
江念月突然问汤婵:“妹妹就该死吗?”
汤婵已经让人去拿吃的,她刚刚放下了车帘,就听见江念月的声音。
她有些惊讶,因为没有想到作为获利者的小皇孙能这么想。
在汤婵看来,获利者往往不会想那么多。
但是小皇孙却想了。
汤婵看了江念月许久。
莫名的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是止住了手。
她看着江念月说道:“小郡主不该死。”
江念月又问道:“那是我抢了妹妹的命吗?”
这是一个很深得问题。
但是江念月却问出来了,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她对于这件事情有自己的思考,并且不认为自己错了,抢了哥哥的命。
她觉得也许死士和幕僚真的救不了两个孩子。
但是如果没有男女偏见的话,她不一定是活下来那个,哥哥也不一定是。
如果没有男女偏见的话,她和哥哥根本就不存在谁抢了谁的命的说法。
这是江念月的思考,但是她的年纪让她不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如果汤婵否定了她,说就是小世子抢了小郡主的性命,她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江念月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此时此刻只有汤婵才能给的答案。
汤婵思考片刻,随后不再倚着车窗,她正了正身子,然后说道:“我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两个小孩子还太小,一母同胞,哪里来的谁抢了谁的性命的话。
他们有着同样生存的权利。
她说:“错的是幕僚,是死士,是救你的人。他们怀着对女子的漠视,所以选择了你去,不是你抢了小郡主的性命,而是世人剥夺了女子的性命。”
汤婵说完,有那么一瞬间,江念月松了口气。
她想,自己想的原来是对的,就连汤婵也觉得,她没有做错,也没有抢了哥哥的性命。
错了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是男孩的哥哥,而是对女子有偏见的人。
她一开始惶惶不安,生怕汤婵说出来,是自己害了哥哥。
江念月还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她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如果有人从中干涉的话,她也会去赞同别的。
因为她是小孩子。
小孩子需要教导。
江念月长大后无数次的庆幸,她遇见第一个教她男女区别的人是汤婵,而不是别人。
她说:“我不是杀人凶手。”没有杀了哥哥,抢了哥哥的性命。
江念月说完,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肩上轻了很多。
她依旧会为父王母妃和哥哥报仇,只是之后的几十年,她不必承受心里的压力,也不会有对自己的误解。
汤婵点头。
江念月又说:“我回到蜀地有好些事情做。”
“什么事情。”
汤婵好奇,就这么看着小孩。
小孩说:“我要给父王母妃妹妹报仇。”
“还有呢?”
这只是一件事情要做,但是江念月刚刚说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想要让蜀地所有的人都没有对女儿家的偏见。”
汤婵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江念月说了什么。
于家车队送来了吃的,江念月吃了些饭。
她还是难受,所以根本就没有吃多少。而且她本来也不是真的饿,只是想要岔开话题而已。
汤婵看着她吃完,下了马车。
江念月抬头,问她:“要去哪里?”
她还是担心汤婵不要她。
看着可怜巴巴问自己要去哪里的江念月,汤婵犹豫一瞬,实话实说道:“去给你煎药。”
江念月还没有好利索,浑身上下虽然没有早上的时候热了,但是依旧暖烘烘的,虽然贴着很舒服,但是汤婵知道,她还没有完全退烧。
这么下去,若是不吃药,晚上说不定还会烧起来。
为了防止小孩子烧傻,汤婵决定将药煎了。
汤婵下了马车,去找于家下人要了一个瓷罐。
荒郊野外,不可能有灶台,瓷罐用来煎药,也是可以的。
汤婵找的下人正是当日给他算过命的。
汤婵本来就是美人,下人见了她,忍不住对她多说两句,再加上从前认识。
所以就说了更多。
仆从将陶罐递过来,又说道:“汤姑娘,你真是神了,你不知道,你当日说我意外之财,还真的有,五两银子,我这几日足足的赢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于下人来说,是一笔巨款。
他是有名的臭手,赌钱从来没有赢过超过半两银子。
上次遇见汤婵的时候,他只剩下一百文钱。
那群人知道他手臭,连这一百文都想贪了过去,非要他打牌。
他正好看见要给人算命的汤婵,汤婵算命只要饭,不要钱,他想着不管准不准和美人说话也是值得的,于是就算了。
没有想到真的准了。
奴仆高兴的不得来,本以为就这一次,没有想到又遇到汤婵,他递了陶罐子也不走,缠着汤婵问:“汤姑娘,你看看,我下次什么时候赌钱。”
汤婵只想要个陶罐子,没有想到被人缠住。
她看了看那男子,说道:“没有适合的时候了,你若是再赌,就会输的一无所有。”
男子啊了一声,汤婵则是拿了东西就走。
江念月被留在马车上。
她觉得无聊,掀帘子去看汤婵。
她看见汤婵为了给她借瓷罐被人缠着脱不开身,又看见汤婵去借火折子给她煎药,觉得十分感动。
心里又在汤婵给她买糖葫芦后面,加上了汤婵用最后的银子给她买了药。
汤婵还亲自给她煎药。
最后她总结了一下,汤婵其实没有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