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不该在和他讨论哲学,真是自讨苦吃。
“说点别的。”算是我认输。
这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了餍足,很微妙的,但在这几天的短暂接触中我却能读懂些许,看来他今天心情的确是很好,在前两天的辩论时他赢得更明显,可也没有像此刻这样的放松。
这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为什么选择让她活着?这对她反而是种折磨。”他又回到了话题最初。
“不然呢,直接送她上天堂?”我语气这就有些嘲弄了。
“记忆短暂地消失不代表永远,这是更深层次的控制与剥夺自由,如果她记起来,会更加痛苦。”
“死亡才是无法挽回的代价。我刚知道你这么关心少女的身心健康,”他的话语都是夹杂着一定目的,如果去咬住了那个钩子便会被他钓上来。
“你的道德底线很是灵活。”他也在嘲讽我,这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他永远深沉不会开玩笑。
“我有明确的道德观念,我在正常的社会长大,现年32岁拥有在正常不过的三观以及处事方式,如果有别的方法,那为什么要选择杀戮这一条路。”没错了,我和他这样流星街长大的孩子可不一样。
“你放过的并不是芙罗拉,而是你自己,”精准的,一语中的的。
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坐在那沙发上扫视着我,眼中带着兴致却依旧冷漠,“这也是为什么你会被伊万得·怀特所剥削的原因。”
啧,一个反社会分子这时候反倒在教我做人了。今天我可不会再因为这家伙这样的话心里出现波动,我承认自己也有一直苦恼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使用念能力才不算滥用,对此我还不能得出一个精确的回答。
但被他这么一刺激,我内心反而觉得可笑。他这样实力至上主义者,习惯了用能力来碾压一切问题,但如果碰到了比他更为强劲的念能力者呢?届时他还能如此坚定地拥护“贵族道德”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我有些等不及想看见摇尾乞怜的库洛洛。
哎呀,真是的,我还没有从前两天操纵芙罗拉的美妙中回过味来。
“这算受害者有罪论了,亲爱的库洛洛老师。”我装模做样地举手反驳,我承认我有恶心他的成分。
有够奇怪,刚开始我还是那么怕他,可是在发现他没有要我小命的想法后,我甚至会在某些时候跳上去招惹他一下,还是收敛点比较好我告戒自己。
听我说了这话,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气定神闲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了那本熟悉的笔记。
黑色的牛皮封面提示我那是前几日找出来的伊万得手记。
他绝对是从这本手记中发现了什么,在这件事情之中,伊万得真的这么重要吗?我内心疑惑。
“她总要一天会超越我,”他将笔记翻到了后半部分开始念了起来,“我是说,她的艺术造诣绝对会在我之上。”
我脸上本是轻松快意的表情随着他声音响起后便消失不见,不用听他再念我就知道后面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语言。
“在我的手心,就那样被我托举着一辈子难道不好吗?不,也许是我给她了太多的爱,她的生活过于优渥都忘了这一切来自于谁。”他带着磁性的温润嗓音,此刻让我备受折磨。
“我还是对她太仁慈,我厌烦她身边换来换去的男朋友,那些年轻的男孩们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就能够讨得我最亲爱的鸢尾花的欢心,我也厌恶她逐渐发展的画技,她成长的实在是太快,快要不能安心待在我的庇护之下。分明我才是最开始发掘她的人!果然,还是要把她抓在自己的手中。我该怎么做?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彻底乖巧下来呢?”
本来坐在地上的我已经站了起来,我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低了些的声音还是揭露了我的内心,“够了吧。”
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带有一些快意,这双和我一样的黑色的眼睛此刻真是让人生厌,“只要让她的才能成为我的不就好了吗。”
话音刚落,我就上前要去拿下他手中那本笔记本。
相较于之前我已经成长了很多,但在他面前依旧不够看。他直接反身把我按进了沙发里,仅用了右手就把我固定。
“你看上去好像很激动,之前把这本笔记给我,我还以为你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我怎么可能会想到他会这样子激我呢,还是把他太当人看了。
“你正在拆的这些画,应该就是你自己的吧。”被猜中了,伊万得·怀特哪有本事掌握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他又没有两个脑子。
他离我的距离很近,我甚至能看清他额头绷带的具体裹法,数清他的睫毛数量,这也让他的面部表情更为清晰,他看起来更高兴了。
见鬼了,那眼睛还是一样黑我却感受到内里不断翻腾的黑色物质快要溢出。
“你可真够恶趣味的。”我想啐他一口又明白这样做真的会惹怒他。
“彼此彼此。”他挑了挑眉,看来我之前也恶心到他了。
“你应该消气了吧,能松手吗。”我的内心已经强迫平复,两只手被他擒住,已经有点红了,我尽可能为自己谋取一点福利。
“不能哦,”难得的语气词,一瞬间我好像幻视了帕里斯通,库洛洛看上去有些孩子气的狡黠,“因为接下来才是重点。”
我的心就此提了起来,一切都是因为那孩子气的狡黠之下我看见了至纯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