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开着空调,景梵莫名其妙出了一点薄汗。
低低的轰隆声没了。
吹风机被缠绕起来,搁在一边。
桑贺禅关上最后一盏灯,周遭陷入黑暗。
“头发干了,睡吧。”
景梵的心还悬着。
他平躺在床上,尽量不与桑贺禅有任何肢体接触。
可床就那么点大,他甚至能感觉到两人的额腿根紧贴着,感受彼此的热度。
后悔死了。
以桑贺禅的身份,两人完全可以开一间宽敞的总统套房,各自睡自己的房间,互不打扰。
而自己,坚持要AA,才委屈了桑贺禅跟自己挤在狭窄的床上。
旁边人轻轻动了,景梵感觉到他离自己又更近几分。
“睡不着?”
景梵诚实回答:“嗯。”
焦虑性失眠,更多时候表现为一躺下就开始胡思乱想。
加上和桑贺禅同床共枕,景梵的精神更为紧绷。
他似乎在有意疏导景梵的心情:“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就是……实习的时候。”
景梵闭了闭眼,关于那段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在手术室,怕上班出错,每天晚上都会一直想第二天该做什么事情。”
后来想的东西就变多了。
害怕一觉醒来,护士群里在说自己的错处,害怕接班的同事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哪里没有记到。
在思考要如何应付傅泽的纠缠……到后来,变成了今天是不是又要面对喝醉酒的男朋友。
“那现在呢。”桑贺禅问:“现在的你在想些什么。或许说出来会好一点。”
“很杂乱。”
都是刚才见到景成业的场景。
他微微转过身,无意对上桑贺禅的视线。
在漆黑的环境中,那道眼神格外炙热,景梵却下意识避开了。
“你……”景梵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爸妈知道你喜欢男人的时候,会很生气吗?”
即便嘴上说着不会在景成业面前讨人嫌,可总是期盼他们能认可自己。
“你在问我吗?”桑贺禅忽然轻笑道。
距离太近,景梵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胸腔的微微震动。
“我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景梵下意识道:“抱歉。”
“没必要说抱歉。”他伸手扣住了景梵的手,“如果你是担心我家里不同意,我可以让你放心。”
他并不需要什么家族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那是没本事的人才需要做的。
“但如果你想让景先生认同你,我只会说没这个必要。”
他凉薄道。
“你会终其一生都纠结于此,害了所有人。”
这话说得有点凉飕飕的,景梵默默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他干巴巴地说:“应该……没那么夸张。”
桑贺禅笑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外公的为人。”
景梵知道。
重男轻女,在自己的妻子生下女儿时,直接决绝地将人赶出家门。
当时的社会思想仍然未转变,桑贺禅的外婆总在想尽各种办法重返桑家。
最终只有桑贺禅做到了。
“为了回到桑家,她甚至想过把我的母亲送给陌生男人。”回想起来,桑贺禅至今觉得荒诞。
他轻嗤道:“等到我降生的时候,外婆很开心,结果他还是一眼都不看。”
景梵愣了愣:“可你现在,还是回到桑家了。”
“人的贪念是从无到有的。”
桑贺禅把玩着景梵的发丝,青年的头发许久没有修剪,如今要更长了。
“父母因车祸而死,那他也只能因车祸被困在病床上。”
他轻轻嗅了一口景梵头发上的香气,是酒店的柑橘香。
景梵莫名感觉脊背寒凉。
脸颊贴得很近,他任何表情都被男人收入眼底。
桑贺禅笑道:“你现在又开始想什么?害怕,还是想赶紧逃?”
景梵猛地摇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扣住,男人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拉着他的腕骨,抚摸手腕横纹。
最敏感的地方。
在皮肉之下,是他跳动得越来越强烈的脉搏。
“我想的是……好近。”
景梵不自然地挣了挣手。
“好像要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