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了半晌，后头突然笑出声：“我来是为了找他证实你所说的，刺史府有什么能留住他。”

意欢一愣，记起接风宴那夜回程的马车上，她确实告诉过他，莫益生是因为唐小姐才留在的刺史府。

“没想到唐小姐会与他两情相悦，他是个护卫，还是带罪之身，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是他胡诌的。”皱了眉头，此人所言不可尽信，她这才后知后觉。

“同为女子，你不若自己去问问她。”

耸了耸肩，她怕被赶出刺史府：“算了，我是个什么身份，门都进不去。”

“不用担心，她应当会很喜欢你的。”周岐越笑笑。

“大人怎么知道？”意欢好奇，这位唐小姐在周岐越这儿好像比较特别，“说起来，莫益生不相信您会救下唐小姐，其实我也蛮好奇这其中的原因。”

“她？”周岐越挑眉，默了默，旋即开口继续道，“我的祖母与她的外祖母是…”

“同一个人？”意欢抢答。

“是姐妹。”周岐越轻笑。

“她长我四岁，当年我母亲还在南蜀时，因出身总被家里姐妹排挤，她有一年随她外祖母回来贺岁，替我母亲出了头，我母亲在世时常提起她。”说到外祖家那群人，周岐越情绪淡淡，不落进下石已是他最后的教养，“我虽不喜与外祖家这边的人打交道，但会尽力保住她，算是告慰亡母。”

“原来如此…”意欢点点头。

周岐越又笑：“我记着姑娘所言，姑娘也记得我说过可将莫益生拉拢的话，如此看来，我们算不算上是心有灵犀？”

这这这…

意欢心脏漏了一拍，回首愣愣地看着他，支支吾吾道：“大人，这词用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吧…”

“不妥吗？”周岐越上前一步，弯腰盯她的杏眼，勾唇挑眉，“我怎么觉得十足的恰当？”

“我刚刚所做一切只是因为觉得他对您来说有大用，反正您也不差他一口吃的，关着他就成。”不知怎得，意欢将头撇开，整个身子都往后仰，“大人，古人都将这词形容相互理解的恋人夫妻身上，我算是您的下属，这词真的不妥，我这是心领神会…对…心灵神会…”脑中立马检索到一个词，她吓得重复了好几遍。

“赵意欢，我自幼饱读诗书。”向她逼近，周岐越微微皱眉。

“哈哈，”讪笑两声，意欢因心慌意乱不断往后撤，几乎要紧贴墙面，“人嘛，怎么能做到事事完美，大人您只是犯了一个用词的小错误，不必在意。”

“在意，十分在意，你知道我心眼特别小，”大拇指抹过薄唇，他眼神晦暗，夹杂着积攒已久的隐忍，“我已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与旁人做不成夫妻了，姑娘若是拒绝我，我便只能孤独终老。”

“什么！”一时被巨大的信息量冲昏了脑子，她这会儿来了胆子抵住他的进一步动作，惊道，“我什么时候与你有过肌肤之亲了？！”

落寞地往后踉跄两步，叹了口气，即使反复确定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即使当日是个意外，他还是难免失望。

“上元四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洛川东华街甄氏茶铺旁。”

沉默半晌，赵意欢惊呼：“是你救我那次！”她蹙着眉头，对这个日子有些印象，“我对你做了什么？”

“那日，我救下了你，哪知你戒备心特别强，昏迷中还钳住了我脖子，因你身上有伤，我不敢使太大力，后来曹参军赶到，你还是不放手，他用得力大些，一个脱手，你反撞回我怀里，”他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她，但又怕她躲开，旋即缓缓垂落下来，“然后，覆上了我的唇。” 似笑非笑，他后半句话说得极其缓慢。

意欢听得眉头直皱，看他一脸认真，这话听上去不像是假的，有曹县尉还有那些暗算她的人在场，也难以作假。可这种事儿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真要落到她头上，就成了个负心女，还被找上了门来。

“那…那…”她下意识地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抵是脑子被晒坏了，清醒过来立马就要‘推卸责任’,“其实这也不关我的事儿吧，我当时是无意识的，况且我是女子，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些…”

“这种事怎么好分男女，我是救人反被轻薄，自然才是最吃亏的那个。”周岐越苦笑道。

意欢欲哭无泪：“大人，轻薄这词也用的不大妥吧…”

“赵意欢，我对你有意是真，”事已至此，他索性将事儿挑明了说，“每当我觉得你我有所亲近时，你立马就撤回原点与我保持距离，我听够了大人这个称谓。”

“你…”意欢懵住了。

周岐越轻声接过她的话，扯着嘴角自嘲：“对你而言，我今日确实有些冒犯了，但我想，至少私下里你能以朋友待我开始，沈和堇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右掌停在她脸颊一寸的地方，感受她纠缠的发丝，不断撩拨他的心。

意欢咬唇，瞥到他指节上的一颗痣，隐秘又冶艳。

心脏绞痛一瞬，有一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冲击着她的大脑。

波涛汹涌的海水，虎视眈眈的游隼，还有一个沉入水底的少年，最崩溃的是…她抓不住他，湿漉漉地呆坐在游船上，眼睁睁看着他被鱼群覆盖…

她撇过头，呼吸突然变得急速，捂着胸口喘息：“大人，那都是意外…你我二人本就不应该有所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