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微扁扁嘴,看着可怜:“没钱了,那件事之后家里人断了我零花钱,这些都是从家里拿的,不花钱。”
顾泠舟:“......”
不知道为什么,俞微可怜兮兮说出来,就特别搞笑。
顾泠舟忍了又忍,压着嘴角把饼干推开,“...那我也不吃。”
这小狐狸不知道又憋什么坏,顾泠舟防她防得严实。
后来,俞微自己也看出来送吃的这套没用,也就不再送了,但时不时的问她两道题。
顾泠舟能得到转学的机会,因为她小学的时候是学校第一,基础还是很好的。
俞微问题,顾泠舟没有拿人手短的理亏,讲了也就讲了,而且讲完俞微会用很崇拜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顾泠舟,说你真厉害。
顾泠舟没觉得她撒谎,她小学当了六年的第一名,也觉得自己学习很厉害。
而且好听话谁都爱听,听听而已,她只要提醒自己,这是个小骗子,会撒谎就行了。
顾泠舟学了个新词,叫坐怀不乱,差不多就是她这样。
当然,“你好厉害”这种夸奖,还算不上是最好听的话。
最好听的话是在一个周末。
那天放假返校,下午的时候,班里做了七七八八的人,大家都在补作业。
下午的时候天气不好,五点多钟的时候更是感觉天昏地暗,她们那会儿坐窗边,能看见外面的树被压得很低。
打雷的时候,雷声像是响在耳边,顾泠舟余光看见俞微很明显的缩了一下。
她很快的靠过来,肩膀靠着顾泠舟的肩膀,去抱顾泠舟的手臂,“外面的天好吓人,跟快塌了一样。”
顾泠舟其实也有点怵,大自然的威力只会让人觉得人类本身的渺小。
敬畏敬畏,还是畏惧更多的。
但俞微这么说了,她就嘴硬,很不在意的回:“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下个雨吗?”
说完她皱皱眉,“你抓着我胳膊,我都没法算数了。”
俞微抿抿唇,说“对不起”,然后把手放下去,落在顾泠舟腿上。
她手心灼热,放上去...说不出的痒。
顾泠舟又开始不自在。
她其实在村里,和大家勾肩搭背,也没多抵触。
但俞微...走路的时候要挎着人家的胳膊,上课的时候抓着人家的手玩,困了就往人家肩膀上靠。
顾泠舟从不习惯到被迫习惯,现在底线又要降,她警铃大作——这可是个会撒谎的小狐狸啊!
于是顾泠舟这次没纵容她,把腿挪开,左手从桌上垂下去,“你牵这个。”
俞微抓着她的手玩了一整个晚自习。
等到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学校忽然停电了,这时候雨还在下,但没有一个小时之前那么夸张了,大家欢呼着提前放学。
黑暗里,俞微抓着顾泠舟的手,让她摸到自己的包里,很自得的问,“你猜这是什么?”
顾泠舟摸到了,是把折叠雨伞,她轻嗤一声,很不服输的说“我就住学校,跑回去也就三两分钟,才不用雨伞。”
“三分钟那也会淋湿啊!”俞微说,“你没带雨伞吧?我就知道!”
她一副笃定的语气,顾泠舟撇撇嘴,“淋淋雨又不怕什么。”
她在老家的时候,淋着雨还在地里做农活呢!
顾泠舟收拾好了东西要走,俞微跟着她,“那不淋总比淋了强。”
顾泠舟觉得她今天在跟自己较劲,还要反驳,俞微已经抱着她手臂跟上来。
这是往宿舍楼的方向,楼道里很黑,有老师们举着手机灯站在拐角处和楼梯口,俞微走得很小心,说:“我送你回去啊!”
住校的人不少,楼道里都是人,顾泠舟觉得没必要:“你回去不是还要上班特长班?”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
很快到了一楼楼道口,大厅很多人,都是看着雨势挺大,想等会儿的。
俞微往外走的时候,还看见好几个她们班的同学,她拽拽顾泠舟袖口:“一会儿我说跑,你就跟着我跑。”
于是,磅礴的雨幕里,只有她们两人一伞。
伞是把黑色的大伞,不是她夏天用的那把粉紫色太阳伞,是她知道顾泠舟没带伞,特意带的伞。
她感觉心里一阵隐秘的骄傲——我有伞,你们没有。
再准确一点,我们都没伞,但我同桌有。
更准确一点,我们都没伞,但我同桌有,还特意来送我!
顾泠舟嘴角压不住,能感觉到身后有很多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这种声势浩大的围观,把她隐秘的骄傲和开心放大。
她听见身后有人叫俞微。
“微微?你带伞了啊,一会儿也送送我们吧!”
顾泠舟听着有点烦,觉得这份骄傲马上会被分享,但下一刻,俞微抓着她不让她回头:“嘘,别回头,一会儿你回宿舍,就说雨下的太大了,我们没听见。”
顾泠舟高兴了,像是沸腾的浓汤,冒着大泡,泛着香气,可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自私,故意叫她“小骗子”,故意问她:“你就送我一个啊?她们不也是你同学?”
“我特长班快迟到了。”她解释,又皱着眉,“我没撒谎!”
顾泠舟笑出声:“你不是说不差这一会儿?”
“那你不是说淋一淋没什么嘛?”
俞微反问的语气已经有点委屈了,顾泠舟听出来了,还故意想惹她生气:“那我淋一淋也没什么。”
“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想你淋湿啊。”
俞微很认真的看着她回,顾泠舟被她看着,心里的浓汤沸腾出滚烫的泡。
那句“你和别人不一样”在心里转了又转,她对这样的直白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手忙脚乱,眼神都很飘忽地,说:“小骗子,又骗人!”
俞微抿抿唇,这次真生气了,一分钟,两分钟。
俞微不说话,只闷声往前走,很快宿舍楼近在眼前了,顾泠舟心里也慌了。
她想着说点什么要破冰,但嘴巴很硬,目光瞥着俞微,看她眼睛好像红了,鼻头好像也红了,她心里更虚,更觉得嘴巴不听使唤。
“你...干嘛一直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撒谎嘛!”俞微不看她,“我不说了。”
说完她又很小声嘀咕,“以后都不说了,也不送了!你爱淋就淋!”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泠舟很手足无措的挠挠脸,辩解的无力:“我就是...我不爱淋,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淋雨!”
俞微气得站住了,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她看着顾泠舟质问:“那咱们到底谁撒谎?”
“我我我。”顾泠舟很笨拙地给俞微擦眼泪,手擦湿了,就抬着手臂:“我是骗子,是大骗子,你...你别哭了,都是我撒谎,我是骗子。”
她把俞微说得更委屈了,眼珠子断了线似的落,“那你一直叫我小骗子,我骗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啊!”
“你没骗过我,从来没有,真的,你...哎呀,你别哭了。”
那天,顾泠舟哄人哄了好久,颠来倒去把“我是骗子”“你别哭了”不晓得说了多少遍。
第二天的时候,她给俞微买了个猫咪发圈,还写了保证书,这才让俞微消气。
俞微拿着那张保证书看,手上套着猫咪发圈。
她抬着下巴的样子也像猫咪。
骄矜的、软软的,她偏头看着顾泠舟,轻哼一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不对最好的朋友说假话!”
她说她是俞微最好的朋友,当然,俞微也是顾泠舟在这个学校最好的朋友。
在新学校的第一个学期,顾泠舟不光有了最好的朋友,还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拿到了班级第三,年级十五的好名次,寒假回家,她爸妈也回来了!
这是顾泠舟每年最开心的时候,这个学年,也是顾泠舟最开心的一个学年。
但很快,她就学会了一个新词——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