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珠一行人离开都城时,听到百姓在议论国舅作恶多端,天神降下惩罚,把他变成了痴傻儿,整日在大街上晃来晃去,痴痴傻傻说一些胡话。
他平日欺压百姓,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因此都城百姓见他如此,都觉得大快人心。天神庙的香火又旺了不少,直道老天有眼,为名除害。
宛珠听到这儿,看了眼被困在荷包里的黑巫。饶是这些淳朴的百姓怎么也想不到,帮他们除害的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物。
“你为什么帮他们?”
荷包里顿时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谁帮他们了?!姑奶奶只是见不得有人比我嚣张!”她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担上为名除害的名声。
宛珠嗯嗯两声,满是敷衍之态。
荷包里咬牙切齿的磨牙声渐大,“你们是不是要去楼乌沼泽?”
“你知道?”
黑巫冷哼一声,“你这魂魄撑到三百年已是强弓之末,要是不拿回玉灵,怕要飞灰烟灭哩!”
“不过楼乌那里都是些可怕的家伙,你们进不去的!”她慵懒地念叨。
宛珠好奇,“你也进不去?”
然而荷包里的声音不再响起,像是沉沉睡去一般。
—
楼乌沼泽处于地之极,在玄虚之境,方位时刻变化万千。要找到沼泽,必须先找到舆元图。
舆元图相传为清浊二气碰撞而成,记载了九天与楼乌的方位。
舆元图千年前便不见了,不知落在何处,“……相传最后一次出现时便是在怒弥雪山。”伽说道,他游历人间时,也曾打听过舆元图下落,却只得到寥寥音讯。
怒弥雪山在这里数千里之遥,终年人迹罕绝,听闻那里藏着大妖,乃阴气凝聚之地。
这里都非凡人之身,除了……何元。
见其他人看过来,何元知晓他们又生出抛下他的心思,顿时挺胸抬头,瞪着眼睛,坚决道,“你们别想抛下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如今也会些仙术了。”见他们不做声,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温雅男子,“连茄,”随后又看向一袭白衣金线如夏莲般灼人的少年,“扶光……”
最后看向重明时,那只乌鸦可耻地别过脑袋,错开他的视线。
何元:……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或者察觉到何元灼热的视线,乌鸦又别扭地转过来,斟酌片刻,犹豫道,“珠珠,话本子跟着我们也可以,我们这么厉害,能护着他。”
一旁的扶光连忙点头,像只啄食的稚鸟,“嗯嗯,大金库跟我们可以的。”
秋的情绪一直闷闷不乐,此刻接到何元求救的眼神,也挺胸振作附和着,“对的对的。”
宛珠听见他俩的称呼,嘴角微抽,这两只尘欲未绝的家伙……
祖祈和伽闲适在旁,看着他们博弈,纠结,劝诱……唇角微弯,笑意深深,眼里漾出温柔的波光。
宛珠想了想,低头从怀里掏出黄色符纸,递给何元,“拿着,这是护身的符纸,遇险可以护着你。”
何元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声道谢。
“谢什么,”宛珠努努嘴,又眯眼儿笑得欢,“我们是朋友哩!”
—
怒弥雪山在群山之中,人迹罕绝,绵延千里。他们到山脚下,一眼望去,白雪皑皑,雪沫子淹到脚脖子。一阵风雪刮过,夹着厚厚冰粒,犹如刀割肉,刃剔骨。
饶是他们有灵力在身,也不免被怒雪之态压得缩着脖子。
风雪仿佛裹挟怒气,收割一切。此地草木不生,只有些高大的耐寒树顽强矗立,更多地是独木残枝牢牢扎在雪中,它们浑身黝黑,簇拥在一起,坚韧抵抗恶劣的环境。
宛珠仰头望去,高高的树枝冲向空中,它们从雪中拔地而起,挨得极近。抬头看去,黑枝白雪,更显突兀,仿佛无数墨针从天而降,插在此地。
雪路艰难,越往上,积雪愈多,寸步难行。何元虽有灵符附身,但天气恶劣,他开始出现不适,而且怒风狂雪,他整日啃着干冷食物,更加难捱。
伽将灵力输入他体内,也管不了多久。
“话本子,你还好吧?”重明停在根光秃秃的残枝上,瞧见何元脸色苍白,好心问道。见他不说话,转过头,看向他“冤家”,“大貔貅,还不帮忙!”
扶光双手抱胸,瞪着白了眼趾高气扬的乌鸦,“我堂堂天神,岂可沦为与走兽一般为人坐骑?!”
“得了吧!哪个正经天神去搬石头?”乌鸦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扶光顿时炸毛,跳脚指着那只嚣张的大肥鸦,准备用雷把他烤了。
秋连忙哎了声,跳出来安抚,“扶光,大金库还有很多金子,你帮他,他会给你金子吃。”
傲娇男子斜睨了眼脸色苍白的何元,那人一向儒雅白净的脸上失了血色。寒风掠过,若是细看,还会发现他身子微微颤栗。
他努努嘴,冷哼一声,倏尔白光闪过,落雪旋飞,吹得人睁不开眼。待风散去,再睁眼看去,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出现在眼前,龙头虎身,两只金色肉角从头上伸出,不会过于锐利而又蕴藏蓬勃力量。他通身白色毛发,散发细腻耀眼的光泽,比深海处最美的珍珠还要灼灼美丽。
听到有惊叹的吸气声传来,他微仰着头,甩了甩有力的尾巴,抖抖浑身光泽熠熠,滑如丝缎的毛发,似在炫耀他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