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老者后,一行人来到山下。
气温和煦,山花开得正好。
艳丽的花朵点缀着郁郁青青的丛林,添了些许生机。
他们穿过茂密的树丛,朝山上而去。
走到半路,一大片开得通红的高大花丛拦住了去路,花簇火红一片,犹如引向黄泉的彼岸花。
花丛后有潺潺声响传来,他们拨开密密麻麻的花朵,才看清眼前景象。
眼前是一方平坦的湖泊,地势平坦开阔,一眼看去,远远才能看见对面山势突起。湖中莲花盛开,水底下有鱼虾遨游。
左侧一处地势高峭的岩壁,十几丈的流水沿着峭壁滑下,如同绢丝白练,落入湖中,激起潺潺水声。
“此处竟别有天地!”
忽而,湖中异动乍起,一道影子在水下快速移动,忽明忽暗,带起波涛阵阵。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人高似的水花。
宛珠几人后退几步,全身戒备,盯着水中动静。
那物移动得极快,眼前到了眼前,清澈的湖水突然化成一只大手,势要擒住他们。
然而,他们早有准备,纷纷跃开。那只手猝不及防,似乎没想到自己落了空,愣了下,便立马退回湖中,湖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这是?”
“看来山中确实有古怪。只是不知何物操纵了这方湖水?”
“何不看看湖底有何物?”宛珠上前一步,掐指念诀,金黄色的符纸飞到湖心上空,金红二气顿时笼罩在湖面上。原本平静的湖水开始剧烈涌动,旋转,湖心呈现出巨大的漩涡。
“起!”她轻声念道,清澈的湖水忽然形成四条水柱,往天上升起,露出湖底厚重的泥泞和莲花根茎。
宛珠收起手诀,向湖底望去,又跟其他人对视一眼,随后跳入湖中,其他人纷纷跟随。
湖底无数莲叶根接天而起,遮住了落洒地日光。宛珠走在前面,拨开挡路的茎杆,并没有任何发现。
“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人循着秋的手指看去,一个黑色的物体立在不远处。湖底淤泥快要淹没它了,四周覆上杂草,早已看不出形状。若不是有两根铁链子锁在上面,恐怕会让人以为是湖底的淤泥,忽略它的存在。
走近了看去,它身上因为湖水搅动,露出淤泥下一角。那是一方透亮的白色,在黑褐色的湿泥下格外显眼。
伽轻轻挥动手指,覆盖在上面的淤泥瞬间消失不见,露出白皙温润的亮色,在日光下,隐隐有光泽射出,细腻通透。
这是一块玉石。
或者说,是用一整块玉石立的碑……
是谁?是谁在这十万大山深处的一方莲池底下,立的这块玉碑。
玉碑的两侧用粗长的铁链连着,另一头深深嵌入底下,将这块玉碑固定在此,以免受到湖水搅扰而倒下。
“你们看,上面有字!”
重明和扶光忙弯腰凑上去,看向碑上的刻字,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字,形状扭曲。两人看了一眼,茫然眨了眨眼,随后默默直起身子,退到一旁,给后面的人让路。
宛珠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去看碑上内容。
待她读了一段碑上的字后,才发现这上面讲述了此地曾是大妖的祭魂之所。这碑立在此处,乃是为了镇压大妖的魂魄。
可妖不是死后魂魄尽散,不入轮回吗?难道那股黑气便是大妖的魂魄在作祟?
再往下读,关于镇压的故事便告一段落了。
下面讲的是立碑之人以玉石为基,为友人祈福。
“你们看,这上面说为友人祈祷,却没有落款,真是奇怪。”何元绕碑身转了一周,没有发现立碑人的名姓,无名无姓,他这为友人祈福之意,看来是虚枉一场。
伽看到碑文的一刻,脸上先是十分惊讶,随后豁然一笑。笑中有无奈,有了然,又似乎有一丝怅然。
他看了眼身旁默不作声,紧紧盯着碑文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轻声道,“若是无缘,便是写上名姓,旁人也不识;若是有缘,天高地远,那友人也自会知晓。”
宛珠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继续将碑文读下去,读到最后,目光紧锁在那句话上:然神识涛涛,仙魂莽莽,不可违也!君以凡身,抗无情道,魂消骨散。吾不忍如此,遂立碑在此,安君残魄,遥祝君安。
……吾心惭愧,无颜得见君,然心魂执拗,友不屈者而友之……
这是?
宛珠心底一空,看向身旁之人。男人眼睛紧盯着白玉碑,目光沉沉,脸上看不出神色。
这碑上言辞,字字句句,真情实感,深入肺腑。若她所料不错,这刻碑之人便是……
“末帝!”男人的声音又深又沉,仿佛从深渊般的狭窄喉管中缓慢挤出,带着厚重的暗哑。
此言一出,何元等人不敢置信看向碑文,随后眼睛又落在祖祈身上。
末帝贵为带天命而降生的人间神,与祖祈这位逆臣可谓水火不相容。在京城,末帝的香火有多旺盛,对祖祈的诅咒便有多浓烈!
末帝怎会在此为祖祈立下祈福安康的玉碑?
“想来末帝也是身不由己,当年楼乌沼泽魔气渐甚,需要人间神的力量前去压制。只是没想到,原以为仇视人族,借人间气运成神的人皇也有一番别的心思。”
当年祖祈率领人族与众神在楼乌荒原对峙,最终人族落败,本应身毁魂灭的他却被人皇一纸诏令带回,押解回京,受人间酷刑,得以保留魂魄,永生困在幽都。
如今想来,倒也是那末帝一片苦心。
祖祈沉默看着那块玉碑,眼前的字看了许久,渐渐在他眼中模糊不清,然而脑海中却异常明亮。他忽地记起,当年元康帝逝世,末帝年岁尚小。他贵为执掌朝政,独揽大权的重臣,一手持金印,一手牵着末帝的手,将他扶上皇位。
此后,夜深批注,白日授业,他或许严厉,却不曾懈怠。
末帝为人温和,却也性情平庸,后又听信谗言,迷信阴诡权争。此后,君臣之心愈远,再不复旧,以至于到了最后,成了你死我活之仇。
“你们看,这山中黑气到了此处,不见踪影。”扶光四周看了看,偌大的湖底,那些黑气纷纷隐匿,似乎被某种东西吸走。
“好像有东西将他们净化了!”秋探出灵力,最终消失在玉碑之下。
“这玉碑并不是简单地立在这里,何物被镇压在碑之下?”宛珠说完,指尖捏起法诀,就要将玉碑挪开,看看底下到底是何物?突然,她腰间挂着的荷包疯狂摇动,里面传来嗡嗡嘤嘤的说话声,声音十分急切。
“住手,住手!”
宛珠被打断,忙收住灵力。
是黑巫!
“你知道底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