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走后,宛珠一个人呆呆坐了很久。然后她收拾东西,将院子铜锁落下,离开了这座小城。
宛珠先去了来相村,找到师叟。那个老妪仍然在执着地编织着,看到宛珠到来,热情地招待她,却没有过多询问,似乎一切事都已过去,变得无足轻重。
离开后,宛珠去了都城。当年的罪臣跪像早已毁了,咒怨之气没有依附,全都消失不见。供奉的末帝像仍在庙中,只是香火不再鼎盛,偶尔有几个老人过来祭拜,庙里景象也尽显破坏。
当年那抹玉魂已经回到她体内,玉像没了灵气庇护,出现裂缝。
最后她去了楚地,找了伽口中所说的那个巫师。步履蹒跚的大巫接待了她,听到她的来意,默然不语,只是带她去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座荒山,掩映在高大的群山之间,毫不起眼。然而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整座山内部被斧凿一空,形成了高大的阶梯形祭台,每个阶梯上摆着无数长明灯。中间祭台上还坐着头戴柳枝冠,面覆白色傀面的祭祀。
“此地名为轮台,连茄所说之事,并非绝对,可亦不可。”
宛珠怔怔看着眼前这方轮台,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连茄”便是伽。
“宛珠明白。”
她将在师叟那里收到的金线以及都城末帝庙中的香火抛入轮台中,之后便是无尽的等待。
世间又悄无声息过了几十年,她不知是否绝望,只是心在麻木中仍有一丝微末的希望。
楚地巫族常年隔绝人世。期间重明常来陪她,伽也来过几次,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这日莽撞的少年闯入其中,高高的马尾恣意荡着,意气风发。
他急匆匆地走到宛珠面前,道,“珠珠,红翘身上的引生符出事了,你去看看吧?”
当年红翘身陨,是宛珠将她的灵魄召唤回来。如今出了状况,她自然要去看看。
怒弥雪山依旧与当年无异,冰封大雪似乎将这里一切冻结,连同时间一起。
她走上山,避开树上压断树枝,唰唰掉落的积雪,稳稳地向山上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陡然停下脚步。那方有处山坳,一颗高大的果树长于期间。如今枝头挂满野果,清香四溢,让她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一群人嬉闹着摘果子的场景。
突然,旁边异响乍起,她全身戒备,指尖灵力聚集,就要射出。
下一刻,腰间却被什么东西紧紧抱住。
低头看去,是长着一对狐狸耳的孩子。他扬起头,水亮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她。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大大的嘴角弯着,眼睛却快要哭出来了。见她看过来,那孩子猛地冲过来,抱住她的胳膊,不断摇晃着,嘴里还不断念叨,“宛珠姐姐,你说过等果子熟了就来找我们的!这都熟透了,你怎么才来啊!”
原来是百年前遇见的两个小人参精。
她倏地记起,当年她曾答应过,等清茅果下一次成熟,便来看他们,原来,竟已过了百年……
“我,”这一刻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两个孩子仍在她身边嚷嚷,惊起了山中沉寂的生灵。
“是啊,答应了孩子们,可要说话算数哦!”娇俏的声音响起,她倏然回首。
重明口中需要“救治”的红翘正好端端站在洁白的雪地里,身后还跟着一脸凶相的赤婴。
“好久不见,朝渡女看着憔悴不少呀。”赤婴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嘴脸。
“嘶——”他捂着肚子,委屈看着身前的红翘,抿了抿嘴,脸上的阴狠瞬间散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女子美目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哎呀!”一道声音惊呼着,打破山中寂静,随后重重落地声响起。一个果子被震掉,恰好砸在坑里那人头上。
“活该!”山坡中响起幸灾乐祸的声音,那道人影渐渐出现,是扶光。
坑里那人也抬起头,站起来,掸掉身上雪沫,不满地瞪了扶光一眼,又狠狠咬了一口清香的果子。
“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有些惊讶看向出现在此的两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羁神崖就在附近,总算是出来了。那群老匹夫!”扶光双手抱在脑后,嘴里还含着一根草芥,悠哉游哉。
另一旁的秋走过来,挽上宛珠手臂,“我实在待得无聊,被禁足了百年,终于出来了。”
宛珠没有说话,总觉得今日不同寻常。正暗自思索时,又有两人沿着她刚走过的雪道上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见到众人,左边的少年眼睛一亮,伸出手打招呼,“你们都来啦?”
右边的伽却是温柔笑着,优雅走来。
重明这家伙……她正想问他。
那张扬少年却看向身后的扶光,雀跃跳着,“大貔貅,你的金子来啦!”
说话间已经走到近前,伽广袖一展,空中出现一道灵魄,是何元。
凡人不过百年寿数,他早已经历生老病死,脱了凡胎□□。
“扶光,我给你留了很多金子。”何元兴致勃勃招手,下一刻,地上便出现了金闪闪的黄金。
从楼乌沼泽出来后,何元又做起生意,家财越积越多。他一生未生儿育女,最后的钱银全部换成了黄金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