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昏黄的橘子球挂在天边，流火灼云，像是把一切都燃尽了。

“刻羽。”旁边人喊她，刻羽侧头，022正一脸慈爱地看过来，只是不知为何，这笑容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愉悦：“你有想过，找一个伴侣吗？”

“我……”刻羽认真思考了片刻，给出的答案是没有，022又笑了一下，握住她华服下的手腕，轻柔得像母亲在闹市中牵起孩子的手，虽说四舍五入一下，她们也的确是这种关系。

“再重启一次吧，好不好？”022说起令人听不懂的话，刻羽皱了下眉，想要把手抽出来，对面人的力度却更加紧致：“你是大女主啊，不可以用这种手段上位的。”

“大女主……什么？”

“走吧，走吧。”022的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刻羽下意识想要喊人，却怎么也喊不来，四下一片空荡，只剩下她和眼前的疯女人。

“你的定位不是这种人，是炮灰，觉醒炮灰！”022懒得再装，反正只要三周目一重启，宿主的记忆就会被清空，二周目不就是这样启动的吗？如果没有鱼晚那个智障系统，把什么怪物放出来给刻羽，她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别碰我！”刻羽很快冷静下来，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你在说什么？觉醒炮灰？你知道我是有系统的…………？”

话音止住了。

这个秘密从来没有人知道，或者按正常的套路来说，这种事根本不会让书中世界的原住民知道。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熟悉的感觉自识海内传来，她又惊又喜：“鱼晚！”

【我在呢，宿主，怎么啦？】鱼晚应该是刚睡醒，带着明显的鼻音，这是宿主遇到危险时自动触发的机制，她看了一眼022，想都没想：【哦～这是你妈妈，她一直称呼你为女儿，不过宿主，你妈妈怎么这么年轻呀？】

“我……妈妈？”女孩愕然：“可我的妈妈早就去世了。”她指的是沐夫人，早在沐家破产时就病逝了。

【对呀，她还说她最爱的就是你，是你的亲妈呢】

弹幕沸腾了：

【等一下，不是有规定不能让角色知道自己正在直播吗？系统这是想干嘛？】

【疯了吧，它不想要工作了吗？】

【不对，系统没有说，看这个表情，应该是刻羽自己知道了，她是胎穿的现代人，应该也看过网络小说，不太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复杂，希望女主和系统都没事】

鱼晚趴在刻羽肩头，还挺羡慕宿主能和022母女相认的，她没有妈妈，她只是一串代码，程序员敲打出她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于是又小小声说：【宿主，你要看看你妈妈都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她还只是一个初级系统，菜鸟上路理解不了人类之间复杂的感情，但宿主一定懂，刻羽点了点头，鱼晚就把之前的片段回放了出来。

说不定还能增进宿主和妈妈的感情呢，她可不想自己离开之后，宿主一个人孤零零的。

022的一些场景被投影在了她的眼前：在刻羽看不见的地方，022怂恿着西里吃醋，那次食堂风波，刻羽被泼了一身的牛奶，她在旁边偷笑；那天夜里西里喝醉了，022鬼鬼祟祟，把她送进了西里的房间………

“…………”

后台，主系统屁股一动，从椅子上缓缓滑了下去，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三周目没有必要重启了，至于022，就自求多福吧，别死里边就行，它只是个打工的，还不想坐牢。

它默默点了根烟，工作几十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恍惚过，要不今晚也去挂个号算了，没准还能和辅助系统交流一下病情。

残阳胜血，有风拂过，刻羽的短发凌乱纷飞。

“不能这样的。”022索性直接去拽刻羽的手：“你这样算什么大女主？！不过是靠着偷来的异能上位罢了，你知不知道观众会有多讨厌你！”

“真正的大女主不是这样的，就算登上高位，别人也只会觉得你下作！”022也不管是在直播了，反正说得又没错，大女主怎么能依靠掠夺别人的资源上位呢？这简直就是对这个称谓的侮辱。

况且西里狗子也只是一时糊涂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哎，022不敢再腹诽了，观众是能听见她的画外音的，到时候那群极端该死的女主控来攻击她厌女就不好了，这个世界真是病了，连同情一下男角色都要被骂。

她只想快点把刻羽拉走。

良久，刻羽转过头，夕阳洒在她的侧脸：“好，我跟你走。”她的五官已经长开，英气清秀，透露出成熟的气概，022半信半疑，但主系统已经准备好了，三周目很快就会重启，这一次她一定寸步不离，那个叫鱼晚的系统休想再…………

她拽着刻羽的手忽然松了松。

【妈呀！】

【怎么突然溅我一脸血！发生了什么】

弹幕吓呆了，主系统最惨，还以为血溅到了自己脸上，心跳都漏了几拍。

它感觉自己迟早要被鱼晚整死。

一只断臂飞向上空，紧接着剧痛流遍全身，022来不及做表情，捂住伤口踉跄在地：“你………”

长刀伸到眼前，还能感受到鲜血滚烫的腥气。地上的女人抬眼，刻羽一只手插在兜里，背后的余晖遮住了，睥睨的视线冷漠无比，宛若一只审视猎物的雌鹰，抬起长靴将断臂踢开，“所以呢？西里那种人又比我高贵多少？”

022后退了几步，猛地靠在墙角下，剧痛使人再也无法动弹，绝望地看着高大的女人步步逼近。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

“他也只是一个靠着血脉上位的家伙，按理来说，更让人讨厌的应该是他。”刻羽漫不经心地擦掉刀刃上的血，像是拍去了一颗尘粒：“弱肉强食，他自己守不住异能，关我什么事？”

“那大女主呢……”022还在为自己找补，试图找出一条听上去合理的说辞：“大女主不应该独立自强，脚踩恋爱脑吗？你为什么还和沐清若走得这么近？”她可是打听到了，战后沐清若也谋得了个不错的职位，这些娇妻怎么配呢？就应该被毁容扔进贫民窟受尽凌辱。

都是这么写的，古早文恋爱脑女主已经过时了，她们怎么配和大女主相提并论。

“没有人天生就该被你打上这些标签。”提到这个名字，刻羽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恍惚，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貌似还嘲笑过她。

尽管她做的蠢事只是喜欢上了沈风让，看022的表情，这似乎比犯了天条还要严重，被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至于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在创作者无尽的恶意里诞生的物品。

是的，物品。

鱼晚看着宿主一脸忧伤，双手撑起脸，默默看着这一幕：说好的母女相认，宿主为什么又不高兴呢？她看了眼弹幕，更觉得奇怪了，哪有创作者不爱自己笔下的人物。

她口袋里还有一块巧克力，不知道现在拿出来，宿主的心情会不会好点。

不管怎么说，她都会保护好宿主。

022还是没有悔过之意，刻羽不再废话，手起刀落，打算把另一只罪恶之手也卸下来，这是造成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啊！”

022在刀子落下的前一刻被弹了出来，一架体验舱内，她的本体猛然惊醒；主系统坐在一旁，要不是它操作及时， 022恐怕就出不来了，见自己已经离开书中世界，她有些崩溃，好多剧情点都还没走呢，三周目也没有重启！

主系统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满，脸色差劲，并没有解释，直接打开了实时弹幕。

那批喜欢艾里尔几人的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风向倒向了另一边，无数条让她滚出直播间的弹幕涌了出来：

【幸好女主聪明，吓死我了】

【@022:我理解你，虽然我也爱写一女被多男虐，爱写单纯女主酸涩暗恋烂黄瓜十年，还爱把女主称作女鹅，把渣男称作狗子，就算女主失去了生命也没关系，因为我真的是大女主，这都是对她的考验和奖励，你们都不要骂我了呜呜呜】

【好真实，我们女主党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扶额jpg】

【再加一条：一定要荡｜妇羞辱女反派，挖眼轮/奸流产虐杀都是基本盘，不得不说，某些女频作者真的很适合去拍恐怖片，你说是吧？@022】

看着这些阴阳怪气讽刺自己的话语，022真的要气死了，这时一条支持她的评论孤零零飘过：【大大加油，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我们不认】

022再度气倒了。

因为她是真的写过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