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年不喜人多,处理政务的时候,殿内除了田福禄,没有其他宫人伺候。
往日里陆岁嫣只需要到晚膳结束就可以回去歇着了,偶有几次晚上来找他时,每每都能看到他埋头批折子。
几盏烛火照亮屋内,他勤勉认真,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折子,仿佛没了尽头。
“傻站着做什么?”程朝年抬头看向她,她甚少这个时辰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嫣端了一碗参汤,王爷喝点。”陆岁嫣将参汤递给他,“久视伤目,王爷批折子要紧,但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程朝年捏着汤勺,喝了几口,抬头瞧着她,参汤温热适宜,喝下之后胃里暖暖的,他笑着问道:“阿嫣每日都给我送一碗好不好?”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我开玩笑的,阿嫣每日劳累,晚上早点休息,哪日阿嫣闲时,能记着给我送一碗就好。”
她的差事不多,不过是奉茶,研墨,做一下琐事罢了,时常能偷个闲,算不得多累。
“朝年哥哥,阿嫣每日都给你送一碗。”陆岁嫣莞尔笑道,比起程朝年,她实在轻松太多。
思绪乱飞间,她真没想到,她从怨他,怀着目的接近他,到现在能体谅他的辛苦与不易,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
陆岁嫣见他将参汤喝完,绕过案桌,走到他身旁,“王爷,我帮你按按,缓解一下疲劳吧。”
程朝年闭着眼睛,感受着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揉压着太阳穴,鼻息间尽是她身上的浅淡香味。
眼皮轻抬,刚好和她的目光撞上,陆岁嫣问:“是我力气太大了吗?”
“没有。”程朝年重新闭上眼睛,明明已经看不到了,他的眼前却一直浮现出她的模样,乌黑明亮的眼睛轻眨了一下,睫毛又密又长,像个小扇子,有些疑惑的小表情,看起来可爱极了。
陆岁嫣轻轻揉按着,希望能缓解他的疲乏。
手腕被轻轻点了一下,程朝年睁开眼睛,温声道:“阿嫣心灵手巧,我感觉精神多了,现在已经很晚了,阿嫣快些回去歇息,我让田福禄送你。”
“我今晚陪着朝年哥哥。”陆岁嫣将目光放在空置的椅子上,她跑过去搬到了桌子一角,“我就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
程朝年想起小时候,他们也曾这样共用一张书案,他看书,她习字,互不打扰。
她愿意在这里待着,他喜不自胜,只是怕她受累,时辰还早,等她困了再回吧。
程朝年在批折子,陆岁嫣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只是一直坐着难免无聊,她便翻起桌上的书来看。
时间悄悄溜走,陆岁嫣看了许久,往常这个时辰她已经睡了,现下泛起困来,她单手支着下巴,眼睛半眯着,面前的书再也看不进去一点。
“阿嫣,回去睡吧。”程朝年看出她困了,他还需半个时辰,虽然她在这里他很高兴,但她困了,他更希望她早点休息。
“我还不困呢,我在沉思。”陆岁嫣狡辩道,说了要陪他,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程朝年被她逗笑,附和她,“嗯,阿嫣在沉思。”
紧接着,他调侃道:“我记得某人说自己就上了一日学堂,不识字来着。”
她刚才看的倒是入迷。
陆岁嫣眨了眨眼睛,颇为幽怨,“朝年哥哥,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好吧。”
当年救她的养父,是她父亲的人,她虽没怎么上学堂,但他教了自己许多,读书识字射箭,凡他所会的皆倾囊相授。
程朝年温温柔柔的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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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朝年身为晚辈,对程鹤洋这个大伯敬重有加,以前从未调查过他的事情,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倒真让他意外。
据查,周兰有一庶出妹妹周玲,周家门第不显,她与程鹤洋相识时,因恐庶出身份卑微,竟借用周兰的名字与身份,程鹤洋求亲时仍不知此事,求的是周家嫡女周兰。
程鹤洋得知真相时已经悔之晚矣,两人已经成了婚,他虽愤怒懊悔,却也只能将错就错,婚后的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周玲身上,她现在被程鹤洋养在外院,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吃穿用度无一不奢靡,她所花费的银钱,以程鹤洋的俸禄根本负担不起。
这其中定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