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一开始还能应对种种挑战,可随着战斗消耗远远超过自身产生的灵压,她逐渐难以躲过所有攻击、第一时间消灭所有会对她造成真实伤害的虚拟敌人。
轻伤不再被缺少灵力的身体自动再生,腹部受到重伤那一刻,吟几乎确定自己会因为达不到要求被抛弃——就像小时候被母亲放弃。
她突然想起来了,关于锁骨上的伤疤,关于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莫名其妙惧怕的锥子,关于噩梦里闪着金属光泽的弧线。
母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认为她这个庸才无药可救的,母亲曾经勤勤恳恳鸡娃过一段时间,在她还很小,或许还没换牙的时候。
她在母亲严格的指导下每天早早开始学习鬼道,一开始是破道,然后是缚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表现对于母亲而言实在差强人意,她每天听到的只有批评,感受到的也只有母亲的不满。
直到她开始学习回道。
无论她怎样尝试,灵压都不能像母亲期盼的那样起作用,而母亲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苛刻,到烦躁,最后变成愤怒。
终于,母亲抓起路过的侍女捧着的工具篮里的一个东西向她扔过来,她看见一个金属光泽的东西向自己飞来,很快,血染红了视线。
那个划伤她锁骨的东西落在地上,是一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锥子。
她在自身鲜血直流的情况下依然没能被激发潜力,学会回道治好自己。母亲是因此断定她是个废物,决定不再浪费心力栽培她的吧?
从此之后母亲再也不打算把她培养成一个强者,只是稍微教她些鬼道免得她给母亲这位曾经的大鬼道长丢人。
而受到太大惊吓的她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切,可还是无法遗忘对锥子的恐惧,而且,直到现在也用不出回道。
不,她已经不是什么不会回道的庸才死神了,她现在是一只虚,一只同样不够完美,或许将会因为超速再生能力不够强而被放弃的实验品虚。
可她不想死。在实验中途死掉就和死于虚口不同了吗?她并不是为科学研究牺牲,她不信仰科学。那么她难道是为了蓝染惣右介而死吗?那也太可笑了,她既不信仰他,也不爱他,凭什么为他而死。
她甚至仅仅想到这个选项就忍不住笑出来。
她笑得伤口冒血,没耽误同时用虚闪杀死几个虚拟敌人、响转躲过预设的攻击。在虚圈的这段时间里,疼痛几乎不再成为她在战斗中的阻碍。但她的重伤的部位好像随着战斗不再有痛感了……吟低头扫一眼被贯穿的腹部,伤口却不翼而飞。
惊异中一时不察,又一道攻击落下,从斜上方贯穿了吟的肺。纵使已经习惯重伤的痛感,无论怎样努力呼吸都无法摆脱的窒息感还是让吟痛苦得无法继续从容战斗。
左肩、右腿、后颈……至少要再暂时放弃一处了。
吟已经在电光火石间做好选择,避开针对后颈的攻击、消灭右侧的敌人……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从左肩斩下。
玻璃罩里的虚拟敌人和预设攻击被一瞬间清空了。
可还来不及判断自己是不是要被保存完整躯体再切片,吟突然感到一阵怪异的失控,四肢似乎都不受控制,就像突然短了一截……
吟栽倒在地,隐约看见本该出现在玻璃罩外的那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模糊不清的,倒是真的有几分“神”的意思——收割她性命的死神。
死亡会将痛苦连同她的生命一起收割走吗?那好像也还不错,至少这连呼吸都难以为继的苦难有个尽头。
吟趴在地上,仿佛真的有死亡之神回应她的祈愿,原本每一次伴随呼吸产生的剧痛不知不觉消失了。
于是她试图爬起来走开,至少要离蓝染远些,衣服却像个松垮的麻袋,绊手绊脚……在她的脑袋磕在地上之前,被蓝染像捧花束一样捞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身体缩小成小孩子了。然后冒出来的想法就是:
原地死掉然后被制成切片标本的短痛突然被活下去并接受更多奇怪实验的长痛代替。
变成孩童身体的吟既没有克制住吞咽的动作,也没能及时掩藏灵压波动,大概只有暂时显得呆滞的眼神勉强藏住了自己这一刻的情绪。
……
蓝染很快整理好吟现在不合身的衣服,改为单手抱住她,“不必担心,我先检查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意识到自己被放在实验台上的吟被恐惧支配头脑,是对着蓝染不知为何没戴手套的手一口咬下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上次直接碰到蓝染是什么下场的。
她几乎就要认怂松口,却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似乎没有那么惨烈:她能感觉到意识的混乱,却不至于被吞没,更没有强烈的头痛。
下一瞬间,吟就被蓝染捏着咬肌松开嘴,立刻绑到实验台上,这次被装上的甚至不是止咬器,而是让人连话都不能说的口塞。
至于蓝染,从灵压到表情都冷了几分,却并未影响实验进程,不为所动地观察记录吟的身体恢复情况。
最后的结论就是:吟的身体在灵压入不敷出时,会停止轻伤的超速再生,但受到重伤则以身体退行为代价再生。这种退行会随着灵压恢复而恢复。
比如现在,吟由于和萨尔阿波罗的战斗再生内脏数次消耗过大,身体退行到了少年时期,但在蓝染身边吸收到丰沛的灵压不久,身体就恢复原状。
他强大又美味的灵压实在太好用,以至于吟偶尔会冒出一种称得上自作多情的想法——他是特地来帮助自己尽快恢复的。
这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吟自己都很无语。如果她的超速再生在一般灵力耗尽后就无法使用,她现在大概已经是标本室里的切片,或者被丢去大虚之森当饲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