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的时刻,更复杂负面的情绪才会追赶上她,将她拖下压抑、痛苦又孤独的深水。
明知是饮鸩止渴,吟还是无法自控地希望蓝染快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灵觉中,她快速收拾好自己,随手套上虚夜宫风格的白色服装就直奔蓝染所在的位置。
急切地推开高大厚重的门,映入吟眼帘的是昏暗的大厅和处在破面中心的蓝染。
不同于那些姿态各异,身处四周高度不一的高台或平地,但注意力都集中在厅堂中心之人身上的破面,被众人目光注视的蓝染身姿挺拔,冷淡地俯视着面前结界中被白色物质包裹的人形。
那是蓝染提到过的改造破面——辨明现状的刹那,吟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走近片刻之前她还期盼着亲近的人。
蓝染只是匆匆分给神色异样的吟淡淡一瞥,就再度将视线转移回面前的实验品和结界凹槽里的崩玉,强大的灵压展露不过瞬间,结界与包裹破面的物质便随之碎裂,那个看起来还很年幼的破面露出面貌。
崩玉落在地上发出轻响,蓝染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慢条斯理地询问“新同胞”的名字。
而吟走上前去,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崩玉,自然地放到蓝染已经伸出的手中,二人的动作已经默契得仿佛事先商量过一般。
吟退回破面之中,却没有继续围观,而是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这个大厅。
那个新生破面怪异而迟钝的应答声逐渐变得遥远飘渺,就像吟兴冲冲前往此处,期盼见到蓝染的心情,最终归于沉寂。
蓝染还是那个打着万无一失的必胜旗帜,以冷酷无情的功利态度面对所有追随者的蓝染。无论私下里与吟打得火热时他与现在有多大反差,都不会影响到他在其他场景下的行为模式一分。
吟摔上卧室的门,直接扑到床上。她本想把头埋进枕头里,可趴在被子上抬起头却和正站在床边收拾床铺的萝嘉面面相觑。
“抱歉。”吟利落地爬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糟透了。
离开尸魂界那么久,她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大小姐,不过是作为蛀虫啃食的对象稍有变化,本质却没有任何区别。
从前她是远山家的联姻工具人、是本家放在封印司的吉祥物、是崇羽权力延伸的爪牙,她因此享受上级贵族公主的优渥条件和特权。
那么现在呢?她是作为什么享受不劳而获却衣食无忧的生活?虚圈之王的姬妾或者宠物吗?
她整日期盼摆脱他者的束缚独立生活,现在却享受着依附于蓝染的生活,始终不能真的践行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又有什么立场看不惯给予自己一席之地的蓝染?
套间的大门被再次打开,萝嘉以最快速度消失在空气中,吟已然做出决断转身走出卧室,主动迎上刚刚进来的蓝染。
“这么快就处理完事情了?”
蓝染没有回答,而是将吟揽入怀中。
这是吟在一开始去找蓝染时最想要的,但已经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东西了。
“……几乎没睡多久还要操劳就已经够辛苦了,我没关系。”吟想推开对方离开这个令人流连的怀抱,却终究没用出真正可以称之为反抗的力度。
“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我的公主就要有空在‘很大的范围’里重新思考择选了吧?”他从容地用她昨晚的原话调侃着她,轻描淡写地绕开她的逻辑。
“我哪有什么选择。整个虚圈都是你的,你的选择终究要比我多。”说到这里,一个过去从未出现在她脑中的想法冒出来——选择是自己创造的,永远不能指望他人施舍。
吟不自觉攥紧蓝染的衣襟,抬头看向他:“明天,我醒来的时候能看见你就好。明明晚上还那么紧密,醒来却只有一个人,落差很大。”
她的目光情真意切,语气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蓝染再度开口时不由把声音放柔几分:“今天开始搬去楼上住怎么样?”
“为什么不是你搬下来?”她的语气终于恢复往日的理直气壮,可与他对视片刻就靠回他身上,声音像是在自顾自嘀咕却能准确无误传入他耳中:“算了,我还是把这里留给自己吧,我一个人的,你不许占用。”
吟终于推开对方,转身面向镜子,从其中看着蓝染被映出的样子而非直接面对他本人,“你去忙吧,我要开始搬家了。”
他们的目光在镜中交汇片刻,他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走得步履匆匆。
等到他的灵压回到公共区域,吟抓起一件遮阳避风的外套,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