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纷飞的花瓣的气息,有什么落入他的怀中。
如此让人不解与疑惑。
须臾后,君逑才恍惚地从卫琅的眼神中清醒,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虽然它浅尝辄止,在卫琅起身后,似乎从没有发生过。
卫琅笑着,缓慢凝视着君逑:“我很喜欢师尊,师尊感觉得到吗?”
君逑对着卫琅此刻已经重新清澈明亮且只有他一人的眼眸,点头——哪怕他分不清是什么喜欢。但他知道。
卫琅继续问: “那么师尊呢?师尊喜欢我吗?”
“如果这是阿琅想要的,我会尽量。”君逑回答,“尽我最大的努力。”
以阿琅的想法作为标准就可以了。
我想要的?
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句话似乎把卫琅从似梦非梦中点醒了。
他跪坐在君逑的身上,望着君逑,眼中是梦中未散的惘然。
“阿琅是特殊的。”君逑没有觉察卫琅的茫然,不紧不慢道。
他此时迷茫尽散,无比笃定又漠然,如同九天上端坐的谪仙。
绝对特殊。独一无二。
“比我自己更重要。”
卫琅一动不动,听着他的话。
你自己又在自己心中占多少位置呢?卫琅想。
虽然凤临炙提到两人像恋人,但是卫琅清楚这不可能。让君逑产生感情都那么困难,如何能让他产生爱呢。
无疑于天方夜谭。
他正是持有这样的把握,所以他那样做。
可是这是不对的,是错的。
卫琅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但酒化为一团看不见的雾气包围住他的脑子,他无法思考,只凭本能道歉:“对不起。师尊。我之前骗了师尊。”
君逑不解。
“我刚刚喜欢师尊,但不是这种喜欢。”卫琅进一步解释,他试图从一团乱麻中扯出线头,“或者说,我想给师尊的吻,不是这种意思。”
“我清楚。”君逑听着卫琅道歉,依旧不解。
他当然知晓,那本身就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但卫琅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说了,阿琅可以用任何手段,我都可以接受。”君逑凑近卫琅,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笑容浅淡道,“我不生气。”
任何手段都可以……
卫琅瞪大双眼,在一瞬间,他从酒中清醒:“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是我自己的错误。”
卫琅看着君逑,用力地擦了擦嘴唇:“我们认为师尊和我之间,不应该这样子的。”
他也更不应该为了达到目的而去这样做。
君逑看着卫琅,渐渐收敛了笑容。
“就像师尊在我面前,可以不想笑就不笑一样。”
君逑静坐着,听着卫琅的话。
卫琅说:“我和师尊算很了解彼此,也是世界上最接近彼此的人了,如果我们在彼此面前还有伪装,那么也太可悲了。”
“我想要和师尊坦诚以待。”
“母亲也说,和阿琅要坦诚以待。”君逑斟酌着出口。
“你的母亲说的是对的。师尊也做得很好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
卫琅按了按眉心,脑袋还有一点痛。他想到刚刚那个吻,咬了咬唇。
君逑盯着卫琅咬过的唇,那里有水色与咬痕,又被擦得红肿。
他犹豫一会儿,叹口气:“阿琅以为,自己是没有坦诚,是在骗我吗?”
卫琅反应过来,松开唇。
“不是。是因为方才那一瞬,我自己也不相信师尊能找到更深的感情。”卫琅轻轻说,“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师尊,师尊又怎么会相信自己能找到深层次感情呢?”
十分真挚,十分动人。
君逑再差劲,好歹也能分清楚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但他也感觉到矛盾的存在,他怀疑卫琅在避重就轻,于是问:“阿琅真的这样想吗?”
“师尊已经怀疑我的真心了吗?”卫琅狡黠地冲君逑笑了笑,他刻意这么问,也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果然,君逑缓缓摇头:“我相信阿琅的心意。”
但在卫琅眨眼时,君逑继而问:“我问阿琅一个问题,阿琅能真心回答我吗?”
卫琅毫不犹豫地点头。
君逑语气平缓如一首诗,问的内容却是直指核心:“抛开一切,阿琅之所以道歉,是觉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错误的吗?”
卫琅摇头:“师尊,这个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也不会觉得它是错误的。再说了,你的话定义太广了。”
“只是,我个人不赞同用这种手段对师尊,所以我道了歉。”
这种手段是什么手段呢?
是亲吻了君逑,诱导他,让他以为自己喜欢他,间接付出同样的感情与回应。
毕竟在各种感情中,爱情是最容易点燃一个人的心的。
君逑皱眉又松开,虽然他问出口了那个问题,但他在这时才意识到以普世的价值观而言,这确确实实是错误的。
不过卫琅是一个符合普世价值观的人吗?
君逑没有办法肯定。
他最终只能再次拧眉:“阿琅真奇怪。”
“我并不奇怪。”卫琅鼓着腮帮子反驳。
“那,阿琅真矛盾。”君逑换了个词。
卫琅偏了偏头,这次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问:“有什么矛盾的吗?明明大家都是矛盾的啊。”
有的人表面上是翩翩君子的样子,实则内里肮脏疯狂,譬如容止以及墨小宗主;有的人则是看似温柔亲和,其实却冷漠无比,譬如君逑本人。
卫琅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尊总不会以为能够用行为广义地判断一切吧。你只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矛盾的那一面而已。”
卫琅分明已经半醉不醉了,还能说出这样逻辑完整的话。
君逑静静地看着卫琅。那些不解显露又淡去。他说:“我一直在疑惑阿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在摸到答案的时候又被模糊掉。
卫琅听着他的话,忽而笑了笑,再次用让君逑不解的眼神看他:“那么……一直疑惑下去吧。如果师尊维持这个状态,你一定会得到答案的。”
君逑不置可否:对于这一点他从未有过怀疑。
作为一个平生从未有过不称心之事、所想既是所成的人,这么思考想必是理所当然的吧。
卫琅看着桌上被君逑喝了一半又剩了一半的酒,在君逑的注视下,他拿起碗,一口喝完。
抬起头,他笑眯眯地看着君逑,任由压下的酒意涌上心头,靠在桌上昏沉睡去。
就这样,他隔绝了君逑接下来可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