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虽未升起,属于黑夜的暗沉已渐渐消退,远方天光隐约可见。
卫琅脸上的笑意淡去,他轻抬眼,看向远方。
君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天际线处一个小黑点向他们奔来。
空气中的灵气告诉卫琅对面的是一个修士,灵力全无。
在沙漠中出现这样的修士,而且目标如此明确。那他为何来同样清晰无比。
在天光的照耀下,卫琅看清楚了跑近的修士。
他脸颊处凹陷,身体上只覆盖了一层和纸片一样薄的肉,以四肢着地进行奔逃,目光中盛满惶恐。
他从荒芜的沙漠,奔向雕栏玉砌的洞府,脑海中只有一个方向的概念。
直到看见君逑和卫琅,他才眼前一亮,冲向他们这一方。
他眼中诡异的亮光,连同四肢落在沙地上的声音,使得他不像人,更像是动物。
卫琅看清后沉默了。
君逑认为如果这是一个接近的计算,未免也太低劣了。幕后之人大概也不会出这样的招数。
他转头看见卫琅似有仓皇的眼神,不由停顿一下,手中甩出一个法术。
那个修士没做出任何反应,还未接近他们,轰然倒地。
修士落地的动作溅起沙尘。
君逑以灵力托扶,解开洞府的阵法,将他放到桌上。
“这是?”最先醒来的卫晞看到被君逑弄入洞府的修士,发问。
君逑解释:“一个出现在沙漠里的修士。”
卫晞的目光在君逑和还在睡觉的凤临炙上打了个转:“你们早就预料到了?”
“不算。”君逑摇了摇头。
那只是他和凤临炙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一个不求回报的顺手试探。
虽然这个试探由于凤临炙显得很有挑衅意味。
卫琅表面上听着卫晞和君逑的对话,盯着瘦骨嶙峋的修士,实际上却被另一种情绪困扰着,思绪有些恍惚。
他掩饰得很好。
只是君逑分出大半注意都在卫琅身上,不自觉地端详着他。
而卫晞看着他们俩个,觉得氛围沉默得奇怪。
凤临炙倒是四人中最放得下心的那个,平平安安地睡了一觉,日上三竿睡醒看到地上被捆住的修士,啧了啧嘴:“居然真有人来?”
君逑解开了对修士的束缚,询问凤临炙和卫晞:“你们之前探查到沙漠的时候,到过这里吧?”
凤临炙点头。
君逑:“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卫晞在犹疑中皱起了眉,而凤临炙懒得思考,直接等君逑解释。
“想想这一次遇见的时间乱流。”君逑说。
嗯?凤临炙还以为那也是君逑操纵的,居然不是吗……
这下凤临炙的眉也皱起来了。
如果幕后的人有操控时间乱流的能力,那此前两人来到沙漠探查的举动必然被发现了。
君逑望着这个昏迷的人,补充:“上一次你们没有障碍地进入沙漠,根据罗盘确定了天道碎片的方位,还无碍地出来了。证明幕后之人本来就想要引我们进来。”
“这次的乱流证明我们引发了他们的关注,他们有很多办法掌握我们的行踪。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而且又是在沙漠这样一种特殊的环境。想要处理我们是很容易的事情。”
很容易?
凤临炙挑眉,颇为不屑。
卫琅倒是明白,君逑肯定是将自己代入了对方的立场,才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君逑神色稍冷:“何况他们如果想要我们死。没有必要再派一个能交流的修士来。”
这倒是个有利的论证。这修士的出现实在太过多余了。
凤临炙随口一说:“如果按你的想法来,对方不想让我们死掉,不是好事吗?”
卫晞这时开口:“如果是出自善意,当然是好事;但是想想乱流就知道对方恐怕恶意不浅。”
卫晞指指地上的修士,苦笑一下:“送上门的线索,更像是回敬先前的挑衅。”
“喂,我也没做错啊。”
“没人说你做错了。”
君逑听了卫晞的说法,眼神落在卫琅上,他问:“阿琅,你见到他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吗?”
“或者说你感受到了什么?”
君逑知道很多时候卫琅是个容易被其他人的感情影响的人,他觉得他甚至太容易被影响了。
“有。”卫琅垂眸望着蜷缩起来的修士,“除了身体的强度,他有些不像修士,过于萎缩。”
修士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脊背弯曲。
卫琅弯下身,君逑想要帮他,却被他拦下。
卫琅拉起对方的手,将那只手举起:手指甲呈现灰黑色,指壳上有裂痕,指缝里是细沙与污垢。
“在初决,修士和凡人一道,导致大多修士即使是修为浅薄,都有会傲气存在。”
至于傲慢中是否藏着自卑又另当别论。
“但这个修士修为虽高于大部分修士,神态里却只有卑微。他身上有明显的痕迹证明他被有意地驯化成了动物,却还保留着些许理智。”
卫琅还记得他四肢着地、朝他们跑来的模样,还记得他眼中迸发的光亮——那不是锁定猎物的目光,而是诡异的、希望的光芒。
他继续说:“他看到我们,之所以坚定向我们跑来,是希望我们救他。看到陌生人,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
这就是卫琅判断出来的。
他几乎在见到修士的第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些。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陌生人当救命稻草呢?
“哈?指望我们?”凤临炙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他听了卫琅的陈述皱眉,当机立断,水流扑上修士的脸,“还是把他弄醒先吧。”
连续不断的水柱打在修士的脸上,地上的修士痛苦地捂着肚子,想要滚到远处,水柱如影随形。修士尖叫:“不要碰我……不要动我!”
“救救我,不论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