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位于其余三个王朝的北方,是妖族的领地。它地势高,起伏大,分布着不少险峻的山脉,环境错综复杂,并不适合人居住。但是于妖族而言,此处不失为一块风水宝地。
在越过初决与临渊边界的阵法后,飞舟下层层叠叠的云终于散去了。
距离极寒之地还有不远的距离,飞舟的甲板上有一副巨大的镜面,通过阵法传递挂在飞舟顶端的悬镜看到的下方景色。
凤临炙问:“想去临渊看看吗?听说最近有盛会。拍卖,游街,应有尽有,想去看看吗?”
盛会?
卫琅一时间想不到,猜测:“是你那个很会玩乐的朋友和你说的?”
“对。”凤临炙询问众人,“要去看看吗?”
“反正时间空余,那就去吧。”卫琅说着弯弯唇,“不然日子就太沉闷了。”
卫晞问:“在临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凤临炙斩钉截铁:“没有。”
临渊养蛊相杀选帝。地位由实力决定。是所有王朝中最弱肉强食的一个。
其上代女帝戚念秋就是漫长厮杀的结果。
妖族的寿命是很漫长的,上一代皇帝远远没到寿命的极限,戚念秋就杀了对方。她屠杀了一众老臣的尸骨上了皇位,成为了临渊的女帝。
这类事情在妖族屡见不鲜。
凤临炙能够如此笃定。卫晞没再说话。
他们又打起了牌。不得不说,打牌确实算个不错的消遣方式。凤临炙已经在桌上放了一碟瓜子,时不时摸上一把。
这回卫晞输了。
卫晞该随便讲点什么。可是她讲得也不少了。
上次她讲了朝内大臣,上上次她讲了怎么抓一只烤鱼。
她平日专注正事,到了现在才发现故事匮乏。
“不如卫晞姐姐你讲点自己的事情吧。”卫琅说。
可凤临炙上次就讲了她和卫晞在秘境里结识的事情。这次到卫晞还能讲点什么呢?
自从陷在秘境之后,误服灵丹妙药,延寿百年,也见识到初决修士与凡人之隔阂,她此后人生中,时间都在疲于奔波,实在乏善可陈。
有点意思的,只能是前半生吧。
卫晞带些追忆与惆怅,叹道:“我出生在初决西部梅里小镇,一户姓卫的人家中。”
“卫晞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在我十六岁以前,我还叫卫四。”
“我有个非常漂亮的姐姐。”
听到这句话时,卫琅眉心一跳。
天道有慧眼,可看到人的过去,推测命运线。
在此时,江陵放开权限,接触天道碎片后,卫琅与天道的共感已经很深了。
但为什么,卫琅没有在卫晞的命运线里,看到那个姐姐呢?
他没打断卫晞,就带着不详的预感,听她讲下去。
*
和沉稳的卫晞不同,卫四是一个鸡飞狗跳、 热热闹闹的小姑娘。
她出生在初决西部梅里小镇,一户姓卫的人家中。
她的家庭不富裕,甚至称得上贫穷。卫老爷子一心盼着生个儿子。然而事与愿违。到了卫晞这里,已经是第四个女孩了。
“晦气。”家里人这么评价。
卫四的三个姐姐,第一个在她三岁的时候出嫁,另一个在她五岁那年嫁出去,留下的印象十分稀薄。
只有三姐姐也就是卫三和他一起长大,比她年长三岁。
贫穷人家娶女孩名字的时候都很随便,像是卫家这种一心指望生男孩,女孩子只盼着买个好彩礼钱的,就更随意了。
家中也不怎么管教孩子,除了到期必须干农活、按时做饭、洗衣服、扫地外,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
也是因此,卫四被放养出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而与她关系最好的卫三当爹又当妈,一手带大了卫晞。
*
提到她的姐姐,卫晞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微笑:“我小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三姐姐和花海。”
“每逢初春,梅里花就开了一片又一片,大片连在一起,整个梅里的田地里都是紫色。”
“我常常和我姐在闲暇之余,坐在田埂上,看这些花儿。”
情花盛放时万般绚烂,大片连绵仿佛无穷尽,哪怕小时候的少女们分明知道,那只有一瞬盛极。可仍然忍不住心生欢喜。
听到卫晞的话,卫琅本就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他的心重重地下沉。某种既视感涌上心头。
君逑觉察异常,瞥向卫琅。
*
“姐姐,姐姐。”小小只的卫四很黏姐姐,自己顺着路,悄悄地找到了姐姐。
“你怎么来了,爹娘不管你的吗? “卫三看到卫四来,瞪大了眼睛。
卫四嘟囔起嘴:“他们才不管我呢。都是姐姐管我。”
随即卫四又高兴地笑了: “我想姐姐,就过来啦。”
“嘘,小心点。”卫三谨慎地说,“不要踩到花。踩到了花,会被阿爷打。”
卫三才九岁,就已经到花田里做工两年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和她咋咋呼呼的妹妹不同,卫三年纪小,但干起活来利索,人又心细,对侍弄花草,有种特别的天赋。
几百亩的花田,卫家只占四亩,可它们价值昂贵,几乎是卫家半年的收入。
最初卫家老爷子只敢让卫三白天照看,一旦花出了什么问题,她就要吃挂落。但后来发现卫三在种花种草这方面极有天赋后,就有些放任的意思在了。
不过卫三仍然小心得不得了,领着卫四,到花田一边坐下。
远望去,花田连成紫色一片,在风中,犹如海浪般飘动。
“好好看。”卫四赞叹时,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卫三一看到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坏主意,伸手扣了扣她的鼻子,警告道:“可别捣乱。”
“三姐姐给我做一个花圈呗,就一个。”卫四可怜兮兮地祈求着卫三,“偷偷摘几朵,不会有人发现的。”
卫三剜了她一眼: “想都别想。”
“姐姐姐姐……”卫四伸出小手缠住姐姐,哭丧着脸,副央求的样子。
卫三斜眼不看她: “爹娘爷爷奶奶种它们多么辛苦,你还想要把花拔了。”
辛苦?
卫四不屑地冷哼一声。
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睛,露出圆圆的嘲讽。她自以为冷酷无比,事实上却十分可爱。
卫三一时间愣了愣,随即才板起脸:“你和谁学的这乱七八糟的表情?”
卫四没有看出她的色厉内荏,心虚地咳了一声,恢复了正常: “隔壁的柳大哥。”
柳大哥是镇上的流氓,整天游手好闲。
卫三瞪她:“你乱学些什么。”
卫四握着卫三的手撒娇:“只要姐姐给我做一个花圈,我就不学他。”
“好吧好吧。”卫三或多或少也了解卫四执着或者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
她犹豫了一下:“就一个。”
“就一个。”卫四肯定地点头。
卫三知道她说到做到,放下了心。
卫三小心翼翼地摘了三朵花,开始编织花圈,她的动作极为缓慢而轻柔,怕损害了这昂贵的鲜花。
卫四则在旁边叽叽喳喳: “大一点,大一点。”
“你这么小,戴大的怎么戴得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能戴呀。这样我可以戴很久。”卫四伸出小手比划着较大的花圈,然后放在脑袋上,仿佛这样她就真的戴上了花圈一样。
卫三抿了抿唇,有点心酸,她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要大一点。”卫四固执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