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我要力量,足够的力量,我要你保护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直到区界被打开前。”姜清璇言笑晏晏,“但是我同时希望陛下不要插手任何一件事情。”
在聪明人的对话中,无需太多交流。
江陵回头地注视姜清璇,陈述:“你要血洗三家。”
姜清璇克制不住的恶意泄露了一瞬,她又再度微笑,无视江陵,将捡起的花梗别在自己的耳侧,她拎起裙子,姿态优雅踏过花海的遗骸。
那些片刻前仍是芳花的已成灰烬,而那灰烬正如无穷无尽的尸体,在这里铺开。
在这片花的坟场中,姜清璇又觉得想来江陵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便用曾经赞颂过韩霖的口吻称赞江陵:“看来陛下很清楚啊。”
江陵能感觉到姜清璇的恶意,仍并未作答,他安静地看着灰烬落下,如久远的雕像。
小魔女也欣赏起了这景色,她漫不经心道:“整个初决皇室都很肮脏。而我就是其中最肮脏的证明。我要所有人都死。”
这已经是她罕见的真心话了,她直白地向江陵展示她的需求。
血洗三家——即使小魔女掌握了眠龙,她也没有办法保证。但是如果江陵在,那就不一样了。
她等待江陵的答复。
过了会儿,江陵说:“我要韩霖。”
姜清璇扭头,望着江陵,眼中终于出现诧异。
江陵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母亲是卫琳。”
卫琳……
姜清璇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江陵说的是生身母亲。
事实上,以小魔女的聪明,她很快猜到了其中的环节。
早在见到花海时隐约的猜想越发肯定。逻辑的环闭合的美妙感让她想大笑。她咬着唇,克制自己不笑出声。
真可怜。
姜清璇由衷地同情江陵,因为明白对方不喜欢这种情绪,越发同情。她实在太高兴了,她历来知道如何刺痛他人。
在静默的风声中,姜清璇啪啪的鼓掌声尤为清晰:“那么韩霖就送给陛下了。”
江陵说:“多谢。”
不过谢意没什么真实。
连这也不能让他有所反应吗?
他看上去什么都要不在乎了,但即便如此……
姜清璇停住了笑与掌声,偏头打量着江陵,皱眉又若有所思:“我想不明白。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点。”
她问江陵:“你为什么不恨这人世间呢?”
风仍旧吹拂,一片灰烬卷起,一片灰烬又落下。
江陵静静地看着这遗骸,没有回答她。
恨是报复,恨是毁灭,恨是撕裂一切。
可是她没有在江陵身上看到这一点。多么奇怪啊……
姜清璇笑着将手里的花梗掰断,轻飘飘地将手中只剩根茎的残渣扔在了地上,又重复了一遍:“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点。”
意识到自己重复了两遍废话,姜清璇收起外露的疑惑,转而嘲讽江陵:“你笑一笑,做一个人吧。”
“你已经不像人了。”姜清璇偏头,讽刺地在“人”上加了重音,复又微笑说,“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说不定还能帮您呢。”
江陵终于开口,他望着姜清璇眼中闪烁的恶意与挑衅,笃定说:“你不会。”
姜清璇轻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踏过鲜花:“对,我不会。”
她讨厌不能被她掌握的事物。
江陵正属于其中。
可惜她自顾不暇,有着更宏大迫切的目标,否则她也想要江陵去死一死。
姜清璇压下心中恶意,道:“看来别人也没能拯救你。”
这并不在姜清璇的意料之外。
纵然在她初遇卫琅、对对方过去一无所知的时候,也从没认为过那会是一个充满美满的故事。
就像她自己一样。从来不是。
江陵如此答复:“人只能自渡。”
听到他的答复,姜清璇不再微笑,目光穿过城镇。
被掰断的花梗没入灰烬,被扬起又落下,这座空镇布满荒芜的余音,空气中泛着腐朽的灰尘。
四王朝土地辽远。
时间来去匆匆,不留情面地走过多少载,土地上衍生出多少糜烂的传说故事。正如这些恒久开放到头来又匆匆衰败的花朵。
“这多好啊。”小魔女喃喃。
无法幸免的人依旧无法幸免。
多可怜啊,我们无人能幸免。
多高兴啊,我们无人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