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涉哗一下躺倒。
可惜这场大雪下到了夜半时分。
趴在桌上的苏平涉直起身,向屋外望去。
圆月冻在空中,树影婆娑,地上一片煞白,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啼叫。
她心中泛起不安之感,打了个寒颤。
兴许是头回在山中过夜所致。
苏平涉转头看了看熟睡席上的苏子谦。
明日便下山。
第二日,雪倒是停了,可山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山路尤为崎岖难走。
苏平涉看着眼前凑近脚踝的积雪,心上也好似积压了一层冰雪,沉重而寒冷。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晰,如千斤的巨石悬吊在头顶,食人的苍鹰盘旋在空中。
今日说什么也得下山。
“子谦,跟紧我。”
拨开灌木和荆棘,躲开鸟兽的巢穴,二人踉踉跄跄走了近半天才至山脚。
方行至半路,却见平日人烟稀少的土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东移动。
是包子铺的老板陈稷。
苏平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向她靠近。
陈稷背着大包袱跌跌撞撞地走着,身后跟着夫郎和家中几口,神色慌张。
苏平涉上前叫道:“陈姨!”
陈稷转过头来:“……阿涉?”
她卸下包袱,喘了几口气,向苏平涉走来。
“你怎的在此处?”
“昨日上山打柴,大雪封了山路。”苏平涉简单道,目光在包袱上转了一圈,问道:“陈姨,你们要去何处?”
陈稷苦着脸:“你有所不知。昨日王上的兵忽然进驻苏镇,紧接着来的竟是那齐姜的士兵,如今他们正在城外僵持……这不,我趁早带着家中人去邻镇避避。”
苏平涉大惊:“怎会如此?苏镇不是位于淮地之腹吗?”
“是啊,谁能想到齐姜攻势如此猛烈,如今苏镇倒成了边境。”
陈稷叹了口气:“如今咱们镇已被封住了。若不是昨日我丈人得到风声,西平已彻底沦陷,叫我们连夜离开苏镇,只怕这会儿我们家也折在里头了。”
苏平涉:“可那些房屋铺面……”
陈稷摆了摆手:“害,保命要紧,还管得了那些。”
苏平涉:“……”
她突然不知所措。
离她十几里远之地,无比熟悉的地方发生了令她陌生的事。
她自小生活在偏僻安宁的角落,淮孝侯治理几百年,外头虽有风风雨雨政权更迭,战火却从来烧不着她们。
这一切自天子域悄悄蔓延,却让平凡的镇民百姓措手不及。
她甚至不能体会封锁与对峙究竟意味着什么。
苏平涉:“那些城里的人呢?我娘和我爹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陈稷欲言又止,只是从包袱中取出些金银和干粮递给她:“得了,好巧不巧,躲出苏镇也是你的气运。听我一劝,你和铁匠家那小子在外头避一避吧,千万莫回镇里!”
她收起包袱:“得嘞,我得走了,丫头你多保重!”
苏平涉呆呆地看着陈稷挥着手的背影,细雪落在她的眼睫,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