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狱服将每个进来的社会废渣都归成一类,在这里,一旦穿上就再也脱不下来。金色的阳光从狭小的窗栏中照进囚室,犯人们早已起床,出操,跑完五公里负重越野后集中到饭堂领一些昨天晚餐剩下的残羹剩饭,呼噜呼噜吃完再由狱警成群结队地赶到煅烧炉旁干活。这几天天气骤然转暖,于是在高温火炉旁干活也变得分外难熬,可对于这里永远不会有机会出去的犯人来说,自然没什么可被在意的。
我右手拿着铁锹,一边装作卖力地搅拌着粘土和石灰石,余光却在四处寻找着Port给我看过照片上的男子。刚才在出操的队列中也没有找到他,奇怪,这人究竟去哪里了?刺鼻的灰尘扬起刺激着我的眼睛,我无数次庆幸自己并没有在眼睛上做任何易容,可煅烧炉的温度极高,烫得我几乎要抓不住铁锹。
“你个混蛋,在偷懒吗!”不远处狱警正在大声训斥一个光头肌肉男,我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集中过去的空儿,不动声色后退两步远离了火炉,转到后面的阴影死角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真不是人干的任务,我在心中咒骂着。一旦进入到这个地方就没有人能帮我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中Port给我的资料,我需要养精蓄锐,尽快解决掉Sambuca——圣地亚哥,Gin还在我们的房子里等我。
“嗨,哥们。”我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看他正和我一样累得汗流浃背,“这活儿可不是人干的,是吧。”
“啊,你谁啊?”他应了一声,但监狱里的人惯常都格外警惕,“怎么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
“山崎。”我忙赔着笑,“昨天刚进来的。”
“哦。”他托大地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过来,不打算再理我。
“那个,哥。”我又凑了更近过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根烟来——别问我怎么带进来,今早从相泽那里顺的——我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你想打听谁?”那人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厌恶在空中盘旋,本就靠近火光四射的锻造炉让他连打火机都不需要。他的脸上露出似乎好久没有享受到如此待遇般的异常餍足的神色,良久,才对我幽幽道。
“广田……你认识这么一个人么?”广田是Sambuca的假名,他进来的话应该会顶着这个名字。我本以为这个姓氏太过普通常见,正打算再说些细节解释一番,没想到那人却立刻接上了我的话。
“哈,你说的该不会是贩了十公斤海/洛/因进来的那个小子吧?相信我,你不会想和他作对的。”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啊,Sambuca 在这里居然还大名鼎鼎。贩海/洛/因……鉴于他是实验室的,这大概就是业余延伸的一些副业吧,我胡乱猜。“可我怎么没在操场看见他。”
“那家伙常年蹲在禁闭室。”男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种人,可向来不和咱们交际的。”
禁闭室。听到这个词时,我的心瞬间沉了下,果然,碰上了我设想内的最糟糕状况。巢鸭监狱主要分为两部分,A区关押被判有期徒刑的囚犯,这些人在监狱里蹲到刑满释放后,还可以重新看到外面的天空,呼吸自由的空气;B区则是用来关押犯下滔天罪行被判终身监禁的犯人,那里还包含着禁闭室。
禁闭室内出了一张用以换气的小窗外基本不见天日,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它里面关押的全部是监狱内最凶恶的亡命之徒,若是有些软弱的人被关进去,可能直接会因犯人间的内斗而丧命。
为了接近Sambuca,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哟,看我抓到了什么?又是个偷懒的小子。你活腻了是不是!”耳畔突然传来幸灾乐祸的男声,我转过头,差点与一对泛黄的大板牙撞上,令我瞬间心生恶心。“管教,你看这里,这里!”看他身上的装束也是与我同样的犯人,大概想抓了我来向管教邀功。
我眯了眯眼。还真是天助我也,我刚才在抓耳挠腮想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长官,我可一直都在卖力工作的!”身旁刚刚和我说话的男人立刻捞起铁铲,这附近的唯一一把铁铲,做出一直在搬动石灰石碎块的样子。那只含在嘴里的烟头早就被条件反射地弹到了不知哪里去,动作说得上风驰电掣也不为过,我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那你呢?”穿制服的狱警大踏步朝我们走来,严厉的目光扫向了我。
“呃……”我面色尴尬,谁让我的铁铲刚才被扔在锻造炉边了呢。我只好两手空空地耸了耸肩,努力对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最和善的微笑。收获的呢——却自然不是与我付出的,同等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