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铁门关上统一落锁,骤然安静下来的庞大囚室内,透着墙壁从隔壁房内传来了几声闷响。黑羽快斗与我对了个眼神,隔壁也是新来的人。工具落在□□上的声音在这里如同家常便饭,向来曾经在他震慑住众人之前,这样的黑棍他挨的也不少。
“这样看来,我可真是幸运,不是么。”我没话找话。
黑羽快斗不语,只是双手抱头平躺在床上,从二十厘米见方的小窗内尽情沐浴月光。对于他来讲,17岁那年发生的一切事情简直如梦一般。黑羽快斗躺在上铺的硬床板上仰望一隅栅栏外的月光,他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在高楼之上吟咏着“It’s a show time”的感觉了,也不知现今总是身着囚服的自己换上一袭白衣该是怎样形容的潇洒。
可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么?
“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后要做什么,基德大人?”自从重逢后,除了连名带姓地称呼外,我对他一直在用十分不客气的第二人称。我不能再叫他快斗了,却也不想叫他黑羽,思来想去……还是叫基德吧。虽然他听了就想暴起打我。
好像是实在纠正不过我的称呼了,黑羽快斗只得自暴自弃地,故意无视掉我的人称:“还能怎么办。”他是顶替了好几位组织成员的罪名被判了无期进来的,先不说能不能出去。就算将来有了转机,他也不想……
即使是还住在黑羽宅的那段日子,我也从未这样与他共处一室。实在是过于亲密了,借着月光我肆意打量着他的脸,时光打磨着每个人的模样,到了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失去了当初的年少轻狂。
未来……吗——从踏足到这地方的时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奢望过。他突然想起Vermouth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她好点儿”。可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面对她——又究竟在哪。
月光穿过铁栏的缝隙,照射进逼仄的牢房内,天空仿佛已经变成了最遥远的地方。黑羽快斗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转过头,继续望向那扇小窗外的月光,他低声自语:“那是最遥远的地方,可是现实却像铁门一样,将我们牢牢锁住。”
况且即使没有铁门,他也甘愿画地为牢。
“你错了。”我说,“铁门再坚固终究是有缝隙的,月光就是穿透这些缝隙的力量。”就像怪盗基德一样,随时准备着上演这出偷天换日的魔术,能够画地为牢的,只有你自己。“你会看到的,我们都会看到的。而现在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找到一个目标。”
“目标?”
“对,你需要一个目标。”他只需要一个目标,来引领他走向接下来的路,无论因为爱、抑或恨。我举起一根食指竖在嘴边,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嘛,看来基德大人最近在监狱里地位不稳啊,松冈那些人,我听天树说似乎打算掀起一场‘革命’ ……这怎么样?”
……
这倒并非是我信口胡诌的。
巢鸭监狱内目前存在着几股势力,黑羽快斗孤狼般一枝独秀、松冈为代表的老派亡命徒,其余便是一些闲散混混。Sambuca目前于单独禁闭室在押,想要尽快放他出来,也需要尽快挑起另一场事端来吸引眼球。
刺耳的警铃声响起伴随着脚踩上铁板跺出的叮叮咣咣声音,又到了白日的放风时间。今天倒是罕见地太阳出来了一会儿,金色光刃于阴沉天幕中撕开一个裂口,一缕一缕射在操场的铁栏边。我右手在身后握住铁丝网,目光涣散四处张望,装作晒太阳的模样,实则却将余光扫向位于操场一角,几个满背纹身男子形成的的小群体。
“喏。”有人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是在禁闭室内结识的天树,“好久不见。”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向我示好。”我并没有接下他热络的语气,后退两步在我们之间拉开距离,只是揣着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我的眼光总是放得很远。”天树仿佛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仍旧保持着刚才的态度。他顿了顿,眼睛转了下突然笑出声,“有人说,我像个战略家。”
“呵。”我不屑地嗤笑,“那你怎么会也来到这里,战略家先生?”
“我选择你,是不想增加要面对的事端,你没注意么,有一场暴风雨正在眼前酝酿。”他将目光在右手边那个角落转了一圈,再度转回时,与我的目光恰好相撞——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处了,“‘战争’不可避免,人人选择自己的归属,然后便是血流成河。”
“那你的归属是什么呢?”我气定神闲地问,“我,么?”
“其实我不关心你的。”天树倒是直言不讳,“我在意的对象是他。”
我们都知道“他”是谁,只是没想到天树这样直白就说出来了,我挑挑眉。
“黑羽快斗一向是这里独行侠的存在,你刚进来三天却能让他破例,所以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也有什么过人之处。”
直觉,诚如他所言,直觉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黑羽快斗既然拒绝所有人,那对于我,是否又是因为出于“直觉”察觉到了什么?我应该加倍小心。
“是么。”我呵呵一笑,“也许只是腻了,开始转变风格。”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天树也不再跟我继续打哑谜,“只是别骗了你自己就行。”他转身离去,我握住铁丝网的右手又紧了紧。缓缓地,我将左手插入墨色的短发内,狠狠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