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小的狼崽,谢一程平心静气地问其他人:“咱们什么时候走?”
他对灰絮絮叨叨却关怀备至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几个雌性瞠目结舌。
通常情况下兽人和伴侣对自己的崽,基本都是放养的。除非这崽马上要死了,否则谁会这样关心。即使听说对方把灰当做自己的崽来养,也会震惊于“他怎么对一个崽这样好”。
就连阴阳怪气的萤,一时之间都找不到继续挑衅的点,直接熄火了。
“阿,我们、我们走吧。”绿回答的语气明显有点飘忽。
霜是沉默寡言却经验丰富的领路人,带领大家在高高的草原中穿梭。谢一程全程跟在队尾,绿时不时就要回过头来确认一下他还在不在。不得不说以他的体能,很难跟得上天天越野的土著。而这件事几乎在刚一上路的时候,就被其他人发现了。
在草丛中行进的第一要务是不能掉队。几个人的崽都在他那里吃过东西,有意照顾这个年轻人,于是从领路人开始,整支队伍都放缓了速度。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对个陌生人这样优待。
萤最为不满,当场发作。“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无法反驳。在如鱼得水的本地人面前,穿越者见识过再先进再科学的世界又怎样,还不是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哪有资格高高在上。
谢一程早就明白这点,态度良好,立刻低头认错。“对不住大家,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不是这样的。”
“你……”对于这个反应,萤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
要是对方吵闹,顶嘴,咄咄逼人,甚至跟自己打上一架,就可以和所有人说这个新来的不好,让大家都讨厌他,就可以很顺利地把他赶走了。可问题是,他竟然主动低头认错?!怎么会这样?!
绿更是直接问起所有人都感兴趣的事情。“你以前是哪个部落的?怎么会被白带回来呢?”
这个话题一出来,谢一程便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想起自己在大巫面前凹的人设,火速开始自圆其说。
“是这样的,我是在十多天前,突然在黑树林里醒来的。不知道是脑袋被撞到还是怎样,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在哪里……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我对这些植物——”他伸手碰了碰经过的草叶,“一点印象也没有。”
走在他前面的枝忍不住问他:“什么是‘植物’?”
“是我们对于草阿,树阿,这些利用阳光、水和土壤就能生长的东西的总称,”想起水草来,他又补充,“不过有些特殊的,也不需要土壤。”
谢一程顺口说出来的话,又让这些雌性消化了好一阵。因为他说了听不懂的词,那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够了解的东西。
枝看他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崇敬。“你是你们部落的,大巫的弟子吗?”
“应该不是吧?”谢一程连忙再次强调,“那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转到,他不记得以前的生活该是多么难过,多么孤独,多么痛苦,多么可怜。前面几个雌性说着说着就感同身受,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谢一程听得直恍惚,他们这说的应该不是自己吧……
慨叹了不知道多久,前方队伍终于变更了话题,说起部落的种种事情。谢一程保持安静,努力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次狩猎,兽人们跑了好远的路才找到猎物,都快越过石头山了。谢一程也记起来白是从那边找来的案板,并脑补了一个地上满是石头的平原。
比如大巫有时总面对某个方向,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兽神有了什么新的指示吗,让他如此忧心。
比如听各自当家的兽人说,下次狩猎,是时候准备更多的毛皮了。
“好了,我们到了。”绿止住了大家的话头,拨开高高过人的草丛,露出前方一处镶嵌在草原中的,如同一块精致绿宝石般的天然湖泊。
大巫坐在门口,手中捻着一株干燥的植物,扑簌的粉末从他指缝间落进不起眼的小罐子里,成为云手中又一味神秘的药材。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做着这项工作,不知道在想什么,年迈的面容看上去很有些忧心忡忡。
年轻的白狼被叫到他的面前。“大巫。”
“根据兽神的指示,明天是适合让新人加入部落的日子。在篝火点亮天空的时刻,召集全部落在广场举行祭祀。如果他同意加入,来参加就行。”云面带微笑,“你能把这些话带给那孩子吗?”
“是,大巫,我一定带到。”白恭敬地回答,想了想,他又问,“大巫,我什么时候才能举行成年礼?”
“应该再过些日子,你跟兆、山,还有贝,四个人一起吧。”
白露出一个欢喜的神情。过了成年礼,自己就是成年兽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程结为伴侣呢!
大巫思索片刻,再开口时,像是在对白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早点举行,总归是好的。”
“那,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白。我听说,”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个孩子得了兽神的喻示,不能孕育幼崽?”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年轻的白狼对于那个被他带回来的雌性,是一种怎样的态度。恐怕那孩子就是他认定的伴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