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没棺盖的棺桲，四方都被红漆木围着，且比寻常棺材要小，更像是四重棺里套在最里面的棺桲，因立起来了，所以与神龛看起来相似。

村民一见那个棺桲，一个个眼神发直，都围上前去，自发鼓起掌来，嘴里不知哼唱着什么。

那抬着棺桲的四人一步步走近篝火，开始舞动起来。

四人也是寻常村民，抬着这么厚重的木材，披着暗红的麻布，戴着白色的面具，肩上扛着东西居然也舞得相当灵动。

那棺桲背对着应流扬三人，篝火跳动，照得里面明明暗暗，看不清内部，只能在转过来的一瞬间勉强看见里面跪坐着一个少女。

不是邪神，邪神不得正受恩德，所以都是反过来放的，少女的身影不是背对着人的。

“这是他们说的灵子吗？”白缙凑近应流扬，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祭神。”应流扬摇摇头，“看起来邪门得很。”

“我觉得不太对劲。”白缙也皱着眉。

谢人间酒还没醒，似乎是困了，挨着应流扬，半眯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一直嚷嚷着要去看的祭神。

应流扬想也许谢人间能看清楚，便晃了晃他，道:“少爷，醒醒，您要看的祭神来了。”

谢人间迷糊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靠在应流扬身上，用鼻尖去蹭他的脖颈。

白缙忍不住向两人投去异样的眼光。

应流扬很是坦然:“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白缙:“……哦。”

话音还没落，白缙的音调猛地提上去了几分。

应流扬还当他在讲两人的关系，不由道:“不至于这么惊讶吧？你……”

“不是，你看！”白缙盯住了场中央。

循着白缙的眼神看去，应流扬发现那四人抬着的棺材底部忽然开始渗血，一滴一滴，透过木板，粘稠地滴在地上，洇进土里，结成一块一块的暗红色。

棺木旁边放着两盘血淋淋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肉团卧在里面。

随着抬棺人的动作，那肉团在火光之下晃动，盈盈抖着，隐约能看见里面深红的絮状物。

有村民似乎看出了白缙眼底的惊愕，安抚道:“仙师，这是生鸡，只是血没放干净。”

“为何用生鸡祭神？”应流扬有些疑惑。

“大祭说，灵子喜欢生鸡。”那村民道。

应流扬问:“灵子是……那四人抬着的吗？”

“是、是。”村民忙不迭点头，“是神选中的孩子。”

白缙忍不住道:“是活的吗？”

应流扬赶紧用手肘捅他一下，示意他别问了。

这叫什么话？

“当然是啦！灵子可是能长寿的！”那村民倒没有觉得冒犯，而是高高兴兴回道:“灵子与天地同寿，能保佑我们身体安康，发大财！”

那边抬着灵子的四人似乎做完了某种仪式，长啸一声，抬着棺木往东面走去，村民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跟随在四人后面。

那血蜿蜒了一路，感觉比寻常鸡血更加粘稠，甚至凑近了闻有一股恶臭。

三人落在最后，等周遭村民都走了，白缙低声道:“那个灵子，没有一点生息。”

应流扬也皱着眉，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血，“不是鸡血。”

是人血。

“我们回去吗？”白缙有些犹疑。

虽然没有收到委托，但宗规向来是除魔卫道，护佑苍生，应流扬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他道:“跟去看看，你确定没有妖邪吗？”

“不确定啊！我的魂铃在灵龟宝地的时候就被那个合欢体震碎了，现在时灵时不灵的。”白缙抱怨道。

“你不早说？！”应流扬大惊。

“你也没问啊！”白缙很无辜，“我看你没说有妖邪，我就以为没有。”

应流扬:……

他看麒麟骨没响，也以为没有。

三人之中最强的谢人间也不说话，感觉能站着没让应流扬背着都已经是万幸了。

两人拽着谢人间赶紧跟上那些村民的队伍。

现在布阵也来不及了，也没看见他们口中一直说的大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村民举着火把跟着那四个抬轿人到了河边，一路走一路高声吟唱，不像是这里的语言，只觉得尾调拉得很长，听起来凄婉哀怨。

轿子旁那些小孩跟着抬棺人绕着跑，嘻嘻哈哈打闹着玩，完全不害怕的样子。

披在头上暗红色的麻布飞扬起来，月光照亮了一张张稚嫩的脸。

应流扬看了一会，猛然反应过来。

他心中骇然。

这些村民分明穿得是丧服，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