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还是很有谦让精神的，第一个话题就由你来选吧。”

物部知章没有立刻出声。

现在的局面对他非常不利。

作为一名长期负责内勤的警察，物部知章自工作以来从未遇到过和犯人面对面的情况，警校学的那点谈判知识早就扔到脑后了，更不用说他本身就是个不擅长交流的性格。

但现在的局面已容不得物部知章抱怨这些了。

他被柳田让偷袭，后脑受了伤，从刚才的一系列症状来看，最轻也是个脑震荡，与之相反，坐在他对面的柳田让精神奕奕，甚至还能拖着一具尸体轻轻松松的走到他面前。

虽然他的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物部知章现下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能完全顺着柳田让的心思来。

在敌强我弱的谈判中，让出主导权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别人手上，现下，对于物部知章来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将谈话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他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只能退而求其次，努力保持自我而不被对方带着走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片刻的思考后，物部知章决定先不接他的话茬，转而试探一下他。

“事到如今，我们都再没有伪装的必要，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今晚对你们来说还挺重要的，不是吗？嘶，我好像听到了音乐的声音。”

顿了顿，他又缓和了语气，“抱歉，可能是我听错了。”

适当的示弱是必要的，但也不可表现得过分软弱，让对方认为“活着的自己是有价值的”也是重中之重。

“不急，珠宝展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柳田让调整了下坐姿，“不过你这么紧张，难道是有在意的人在这艘船上？”

黑暗中，他来回把玩着一块片状的东西，从轮廓上隐约能看出是把匕首。

“这样吧，如果你能乖乖告诉我卧底是谁，我就答应你，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物部知章呼吸一滞。

哪有人在审问的一开始就以“死得不那么痛苦”作为交换条件的，如果换个脾气差一点的被审者说不定会就此闭嘴，把秘密永久的咽进肚子里。

他再次打量起柳田让其人，这家伙袭击人和杀人的手法倒是老练，但在审讯方面似乎差了那么一截。

不过物部知章倒也借此确定了两件事，一是组织方还不知道卧底是谁，二是今晚的行动似乎对柳田让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又或者是组织那边还留有后手所以他有恃无恐？

他个人倾向于组织留有后手。这次的任务就像是猎人的陷阱，携带机密的长谷川是诱饵，邮轮是猎场，数不清的诡计圈套在此一一展开，甚至连作为诱饵的长谷川也可能是陷阱之一。

据说为了取得公安的信任，长谷川透露了机密资料中的一小部分，公安借此获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所以对于现在的公安来说，长谷川已经是一块哪怕明知有问题也必须硬吞下的肥肉了。

思及此，物部知章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想继续发问，“既然这样的话……”

然而柳田让却打断了他。

“不行哦，你的话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我了，不遵守规则可不行。”

他走到物部知章跟前，一边嘀咕着“究竟该问什么呢？”，一边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用那极为夸张的语调向物部知章宣布：“我想到了，刚刚那个问题就不错，快告诉我相原先生，在船上的那三个人里，‘老鼠’是谁？”

“……”

物部知章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复，他莫名生出了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和一名精神病共处。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又过了一会儿，物部知章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柳田让，对方似乎还在等他的回复，沉闷的气氛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物部知章总算听到了除呼吸声以外的其他声音。

“哎，又到了我最不喜欢的环节了……”

物部知章心头警铃大作，下一秒，一阵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的抬手去挡，但还是被击中了肩膀，重重地摔倒在地。

还没等他爬起来，对方的膝盖就已抵住他的胸口，脖子也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既然你不想回答，我也不强迫你了，反正我对卧底是谁也没什么兴趣，”柳田让舔了舔嘴唇，匕首又逼近了几分，“本来我还想留到最后再享用的，没想到居然会提前开工，现在可不是我的用餐时间啊……”

说话间，匕首缓慢的划过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