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后一点理智把那个“爹”字硬生生地扭成了“大”字。
嬴政没注意到这种口误,心里有点懒得理他。
这倒霉孩子到底是谁家的。
扶苏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嬴政虽然对儒家学说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却也不是完全地不了解。
朝中也多有儒家的人在。
就算是不喜欢儒家的学说前提也是对儒家学说有所了解。
看看《论语》真的算不得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
扶苏把收音机关掉。
只是嬴政现在突然这么做也挺奇怪的。
他刚刚出去了,又带回了这一本书,肯定是和那对母子说了什么。
“我可以去看看吗?”扶苏问道。
嬴政这次抬起头看向他了。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还是点头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被骂的话,这会相当动摇他的权威的。
虽然就连嬴政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权威,但是他就是喜欢近乎本能地维护这份权威。
可是不让扶苏看,他说不定会乱想。
扶苏得到了许可,这才出了门。
嬴政托腮。
扶苏对他有的时候还真是尊敬过头了。
面对像他这种小孩子都没有先打算捏捏他的软硬,而是直接选择低头。
他表现得好像是知道嬴政未来一定是一个强势的人,连试都不用试了一样。
可是他要真的知道未来,那就不会去寻找九鼎了。
至于扶苏自己承认的“不会占卜”这种事情听听就好,嬴政向来不怎么相信别人的话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抓到了某些灵感,但是这种灵感只是一闪而过,在他注意到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嬴政为自己倒了一碗水准备压压惊,但是一口喝下去他就差点吐了。
这里面是下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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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也拿到了那份文稿。
在看到开头几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震惊地抬头。
李贺刚刚和母亲聊完了就被扶苏找了过来。
既然他都起来了,那他自然要和对方多说几句。
他不是很喜欢母亲的提议,但是母亲都这么说了,他总得做点什么让稍微安心一点。
扶苏在看文稿的时候,李贺也在打量他。
嬴政这个孩子身上的线索不多,但是唐棣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从他的手上看到一层薄茧,显然是平时写的东西不小,手上同样也有习武练剑的茧子。
他看上去很是文雅,但是细细打量下去,能够看出他是个身体很结实的人。
在这个污染极其严重的环境中,有这样好身体的人说明他的家里能花大把的金钱去调养身体,购买没有污染的食物和药品。
只有世家门阀的子弟才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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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在看到“嬴政梓棺费鲍鱼”这句话的时候,大颗的眼泪忽然打湿了纸张。
扶苏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狠狠地揪紧了一样,他忍不住张开了嘴,不然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饶是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差点没有缓过气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层白雾,而他整个人正从这个躯壳中抽离。
意识在扭曲、旋转。
扶苏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
他一把抓住边上的案几,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坐着,不可能摔倒。
扶苏的一抓还是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他看着是个斯文人,但是力气却挺大,把李贺吓了一跳。
“唐先生……”李贺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点湿。
扶苏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他的口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是泪水却簌然而下。
他,李贺,虽然是宗室之后,但是如今只是落魄到连进士都没有办法考进去,空有才华,却无法光耀门庭,让祖先蒙羞。
看着朝廷腐朽只能写写抱怨的诗。
他那仅仅是在抱怨这世道嘛?
他还想抱怨自己。
自己的无能以及一无所成。
他何时能遇到如同太宗一般英明的君主一展自己的抱负?
旁边的青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居然有着与他相似的体验。
他感觉这大概就是知音吧。
之前看过他的诗的人大多自恃身份,不会表现得过于激动失态。
可是扶苏的眼泪非常有传染力,竟令他产生了遇到知音的感动。
“抱歉。”扶苏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情到深处迫不得已。”
他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发晕。
李贺有点想安慰他,可是说起这个话题,他也有点想要落泪,哪里能安慰人,他怕自己和这个名叫唐棣的人哭成一团。
“看到这诗,我的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扶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千愁万绪实在是无法言说,实不相瞒,刚刚我还听到了关于方士进献仙丹的新闻。”
李贺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