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也就是在扶苏面前强撑,他一走,他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当年蕲年宫事变时发生的感觉了,但是当时那种无力感现在再次袭来。
他气得都快握不住笔了。
嬴政真是满肚子的怒火。
谁准你自尽的!朕允许了吗?你的命是朕的!
……扶苏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听到这是嬴政的命令就直接自杀了。
想到这里嬴政更恼火了,他把手里的酒杯捏得咔咔作响。
嬴政盯着蒙毅看,好像是想要从这个在扶苏出生之前就陪伴在他身侧的臣子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恼?”蒙毅感受到嬴政的目光,他谨慎地低头问道。
“陪朕喝酒吧。”嬴政把目光移开,一副不打算和他聊了的样子。
蒙毅看着嬴政一口气喝了三杯酒,忍不住开口劝道:“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知道臣是否有幸为陛下分担一二。”
嬴政不胜酒力,三杯下肚脸上已经有点翻红了,他摆摆手:“此事你怕是没法替朕分担了。”
现在让蒙毅知道他和扶苏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是嬴政不知道自己和扶苏之间的事情应该向谁倾诉。
嬴政攥着手里的酒杯,抬头仰望着章台宫的顶端。
华美的装饰与图案无不宣扬着皇帝的威严,沉重威严的装饰自带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整座宫殿所使用的金银珠玉不计其数,极尽奢华。
如今的皇帝才是天命所归,是此世间最为尊贵的人,他与凡俗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自然要享用这天下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此刻,嬴政心中只有一种迷茫。
他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人。
可当他准备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别人倾诉心中的痛苦时,四下望去,最后只余沉默。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把胡亥找来。
胡亥好就好在嘴甜,而且不够聪明,嬴政和他说的很多话,他可能都不是很能理解。不过他就算理解了,他也从未和人说过,一切最后都只是他和嬴政之间的秘密。
胡亥有时候说一些天真懵懂的蠢话,嬴政听着也觉得十分有趣。
毕竟胡亥有时候一些想法是嬴政这辈子都不会产生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胡亥未来可能干的事情,嬴政的头就一个比两个大。
好端端的他想什么胡亥?现在又多了一个生气的点。
之前他不是对扶苏的结局没有猜测,甚至当初他看伯益的表情,猜测得已经很准确了,但他没想到扶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落幕的。
想到这里,嬴政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酒。
“陛下,四公子求见。”宫人前来对嬴政说道。
嬴政抬眼,单手支着脸颊,他的醉意已经上头了,他单手支着脸颊,冷笑一声:“王绾让他来的?”
王绾果然得到了被更新的记忆,也果然和将闾说了。
嬴政眯着眼睛。
他的大脑是有点钝了,但是不是真的不转了。
王绾和将闾都说了多少呢?
宫人安静地退下。
嬴政这个态度基本上就是不想见人的意思。
但是他刚退一半,就听到嬴政开口说道:“算了,让他进来吧。”
嬴政是真的在考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如果要改,那就应该从现在开始,正好将闾来了,就拿他来试试。
嬴政烦躁地把奏章再次扒拉过来,单手撑着脸颊,再次看了起来,他现在虽然很累,但是身体都快形成本能反应了,闲着没事的时候不找点事情做就浑身难受,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将闾跪坐在他的面前。
他张张嘴,有心在将闾面前试着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一点,可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僵硬且阴阳怪气的话:“消息很灵通嘛,听说你大哥被朕骂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朕面前表现一番?”
蒙毅:“……”
虽然他不知道嬴政和扶苏之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肯定更多是父子矛盾。
如果不是这方面的话,嬴政根本不会愁到喝酒,他只会想着如何征服困难。
嬴政性格就是个刚硬的,扶苏也是,蒙毅每次看他们父子交流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他认识嬴政三十多年了,嬴政刚刚那个迟疑绝对是想要说点软话吧?
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明明想要说点父亲对儿子的话,怎么一张嘴就是皇帝对臣子的训斥?
蒙毅都快大逆不道地想要捂住嬴政的嘴替他找补了。
他看着将闾,将闾脸上那如同面具一样的笑容都快裂开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说道:“儿臣不敢。外祖也只是说让儿臣多多尽孝,不可有一日懈怠……”
嬴政闭着眼睛,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没有半点动静。
将闾还在说话,他忽然看见蒙毅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将闾安静了下来,他小心地瞥着嬴政的脸。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