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虽照顾他,却也毫不掩饰的讨厌他。
温书眠想起姜砚看向自己时那道厌恶的视线……
他们乘坐的小轿车原本行驶在顺畅平缓的乡间小道上,但刚转过弯,姜砚就看见前方道路有交警在盘查阻拦。
他一惊,忙甩过方向盘调头向后。
温书眠被这冲撞惊醒,安全带死死勒住他的胸口将人拉回。
他忽地睁开眼来,重重喘息,像透不过气。
姜砚余光轻睨,注意到那人面色惨白,额间布满一层细密薄汗,神色惊慌,该是做了噩梦。
但这时也懒得去问,只是抓紧时间摆脱麻烦的途中,又很快听到警车拉响警报的声音,从汽车后视镜里露出一辆熟悉的白色车头。
有人拉着大喇叭喊他:“停车、停车。”
姜砚知道出事了,他哪敢停。
身后车辆追得越紧,他脚底下油门就踩得越重。
直到五分钟后,居于副驾的温书眠回过神来,波澜不惊地拔出腰间的枪。
姜砚不及阻拦,便见他微探出身,手一扬,身后追击车辆“砰”地炸了一只轮胎。
姜砚一时说不出话。
温书眠动手后神色不惊,该是见过大场面、也拿枪拿惯了的人。
他坐回来调整两秒,子弹重新上膛,谁知刚探出身子准备再开一枪时,便被姜砚动手扯回。
温书眠疑惑回头:“?”
姜砚解释:“逃不掉的,就算你把那辆车的车胎全部打爆,也会有第二辆警车立马跟上来。”
温书眠不明:“那我们什么都不做,束手就擒?”
姜砚问他:“会游泳吗?”
温书眠答:“水性好得很。”
姜砚说:“这条路开到底会经过一条长河,到时候你把车门提前打开,听我口令往下跳,顺着水流朝下游走,会经过一片芦苇荡,在那里我们汇合。”
姜砚说完,不等他回答,便自行扯下了捆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温书眠静坐了会儿,算是接受了姜砚提议的这个方案。
他也放下枪,扯开了捆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身后跟来的警笛声鸣彻山谷,两辆小汽车一前一后飞速疾驰而过。
姜砚聚精会神:“准备!”
车门拉开,汽车通过石桥时忽然转向,撞破石柱栏杆,直朝汹涌流动的水流落下。
前排两侧一左一右,两道身影灵活蹿出,一头扎进河水之中。
冰凉刺骨的水流冻得姜砚打了个激灵。
凌晨刚下过一场暴雨,河流水位高涨不少,水面本就不平静,水流之下更是暗潮涌动。
姜砚被这急流冲得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楚方位。
桥上警车迅速朝此地围捕而来,鸣笛声不停。
下车查看情况的警察拿着对讲机:“南桥镇石桥村426号向南入口,有可疑份子持枪弃车投河。”
“请市局立即出警增援,请市局立即出警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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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北京专案调查小组,也已经接到了从南桥镇发来的搜查信息。
通过电视电话会议,双方各自举证了自己手中所掌握到的重要线索。
“根据作案手法以及凶手切割打包尸块的绳结来看,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凶手很谨慎,反侦察意识极强,案发现场内未能找人除受害人以外的任何指纹和脚印。”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在清查当天旅店其他住宿人员时,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两位行为十分反常的旅客。”
投影幕布画面切换,下一秒,显示屏中就播放了一段只有00:58秒的动态视频。
那是在涉事凶杀案的旅店二楼客房内,姜砚趁着查房民警转身的空隙,立即拉着温书眠往外逃走的影像。
北京专案调查组组长沈为,在看到姜砚的那一瞬间,思考的神色便猛然僵硬在了脸上。
“根据当日协查民警口述,凌晨五点左右意外与这二人近距离接触过,据悉,二人是同性情侣关系,但在清查前台登记信息时,我们只确认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另一人并未做过备案登记,更奇怪的是,在民警盘查结束后,二人便立刻逃离旅店现场,途径一楼偶然撞见搜查凶杀案的刑警,还即刻躲避,翻窗外逃,举动实在反常。”
“还请专案小组指示,调查组是否有必要针对这两人,再做专门的搜索排查。”
沈为楞在那里,他当然眼熟姜砚。
他们二人自幼相识,也曾是穿过一条开裆裤的兄弟,关系一直都很亲近。
尤其是后来,自己的弟弟沈郁又对姜砚有那方面的心思……
他们家自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但近几年来,同性恋早已不是什么避讳的话题,也有许多长辈愿意接受。
姜砚优秀,人又正直,一直深得沈为父亲的看重。
所以沈郁喜欢姜砚的事,也算是得到了父母的认可和支持。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姜砚一直不肯接受沈郁的示好。
到后来突然得知他决定隐姓埋名、深入敌方卧底,沈为还以为他是为了不拖累沈郁才这样反复拒绝。
这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年间的记忆和现在涌上心头的思绪,就都不自觉得都飘远了些。
沈为当然知道姜砚不可能参与什么杀人分尸案,但针对姜砚的身份,作为高层知情人之一,他必须协助隐藏,不能让人察觉。
“如果在案发现场举动奇怪,就走正常的调查途径去盘查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这句话沈为说的很沉重,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姜砚:“另外,从北京组建的专案调查小组,会于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出发前往云南。”
“我也会到。”
针对案情分析的会议,讨论以及后续安排整整持续四个小时。
散会后,沈为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眼前的投影大屏还未关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姜砚身上。
当前距离对方离开,已经整整六年。
沈为隶属刑侦支队,与禁毒支队平常交集不多,但因为父亲是公安局长的原因,所以有关姜砚的消息,他还是时不时就能听到。
上次云南围剿,那么好的收线机会,姜砚竟然都不肯回来。
荣誉、奖章、地位、身份,一旦逃离那危险系数爆表的毒贩窝子,等待姜砚的就将是公安系统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是那人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沈为知道姜砚的执着,知道他的父母均死于毒贩之手,他又怎会那么轻易就肯放过。
但这时越是深入敌营,自身的危险系数也会同样大幅提高。
上次云南围剿算是大获成功了,可姜砚却偏要把这帮贼人连根拔起,他真要豁出自己的命去。
沈为看着昔日老友,心里始终觉得难过,他正忧愁间,忽然身后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大哥,今天中午食堂炖了牛肉,爸叫你一块儿上楼去吃。”
沈郁还穿着白大褂,他现在是市公安局司法鉴定科的主检法医。
男孩子斯文清秀的面容上原本挂着清浅的笑意,结果在看到荧幕上显示的身影后,表情猛然不受控制的僵硬在了脸上。
沈郁手一抖,打包在盒子里的牛肉‘啪’地落到地上。
汤汁洒了满地。